“哼,砍几个旁支算什么?”另一个精瘦的汉子嗤笑一声,“李家私底下贩卖私盐,赚得盆满钵满,陛下也就轻飘飘警告两句。依我看,这昭宁朝,李家才是真正的主子,天子都得忌惮三分!”
“话可不能这么说,”同桌的壮汉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陛下那是故意的!谁不知道宸朔王独受先帝偏爱,陛下指不定就盼着他们狗咬狗,自己好坐收渔利呢!”
谢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目光下意识看向胡烈和赵蘅芷。
两人皆面色凝重,默默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那几人不过闲谈,聊完这些便很快又换了其他话题,谢珉听着没劲,便不再去关注他们。
她凑近胡烈,小声问道:“他们这样大庭广众议论皇室和李家,就不怕掉脑袋吗?”
胡烈放下筷子,灌了口酒,横肉丛生的脸上露出一丝餮足。
“宁州以前是谢家的地盘,谢家倒了后,这儿就成了三不管地带。”
“陛下派来的官员,没一个能待长久的。从正四品的知州,到正七品的知县,还有从八品的典史、正九品的主簿……不过短短的半个多月,这些官员已经死了五六人了。”
“他们全部都死得不明不白,弄得上面的官差人心惶惶。那群官差不得先顾着自己的性命吗?哪还有时间去管别人,这些人说话自然就没了顾忌。”
谢珉倒是没想到宁州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邺城一发生杀人案,死的便全是平民。这宁州的杀人案,居然逮着上面的官员薅,难怪此地明明刚发生了大事却是一副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胡烈这话却把赵蘅芷给说怕了,她爹如今便是这样的小官,一代入自己的父亲她便觉得格外难受。
她放下筷子,有些惶恐的看向谢珉:“谢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去表舅那里?你不是说来宁州是去表舅那里学医的吗?我总觉得在外面待着终究还是不安全。”
谢珉哪里来的什么表舅,那不过是当时胡诌的说辞罢了。
于是她轻叹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我和表舅已经很多年没见了,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了,恐怕得慢慢找。”
她顿了顿,安抚道:“不过既然到了宁州,总归能寻到些线索。”
赵蘅芷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问道:“明日我同你一道去找,你可还记得表舅有什么特征吗?”
她这番话说得谢珉心念一动,脑中蓦然浮现出那间小院的样子。
她闭上眼回忆了一番,努力在脑海中拼凑着那段久远的记忆。
她记得院子里老槐树的枝叶总是堆积了厚厚一层,外墙爬满深紫色藤蔓,每到夏季锯齿状叶片间便会开着薄如蝉翼的小花。
她还记得谢令仪来接她回京城的那日,青铜药壶门环叩响时,声音惊飞了槐树枝头的麻雀。
她也记得屋子里的每一样家具都充斥着浓重的药味,甚至于她的书页里,也是药草的气息。
回忆起这些,谢珉缓缓睁开眼睛。
“我确实不记得表舅的样子了,但我记得那座宅院的模样,哪怕再过几十年,我也不会忘。外墙爬满深紫色藤蔓,门环是青铜小药壶。”
胡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一拍大腿:“好办!明天找个庄宅牙子问一问就好。这种有特点的房子在宁州城肯定不多,只要一打听,很快就能找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房子听起来有些古怪,谢姑娘,咱们到时候得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