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车内后视镜看到章榕会下颌的一角,想了想,有些小心地问:“我买了一些纪念品,您不介意的话,要不要……”
他答:“随便。”
意思是要的。
路意浓松了口气,在袋子里选了选,举起一个有小老虎的平安符比量了一下。
“就挂在车里可以吗?”她又问。
他的回答仍是那句:“随便。”
路青和章思晴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捧着咖啡聊天,碧蓝的天空下远远地瞧见一辆不常见的车开进庭院,直接停在了下方的草坪上。
“榕会回来了?”章思晴大感稀奇。
路青也瞥过去,眼瞧着车里一前一后地下来了两个人影,她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榕会,晚上是不是约了盛小姐?”路青居高临下地单手扶白色围栏,笑容晏晏,“要是在家里留饭,我让厨子多做几个菜。”
章榕会仰起头,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
“是啊,”她身边的章思晴才想起来,关切的问,“你这会儿怎么来了,晚上不是有约?”
“来接人。”
他话音未落,杭敏英早已整装待发完毕,直接从客厅里冲出来,攀着章榕会的胳膊,高高地跳啊跳的:“走啦走啦。”
章思晴反应过来,“哎呀”一声:“这种饭局怎么好带敏英?”
章榕会慢道:“又不是见不得人。”
章思晴想来也是,敏英性格活泛,有章榕会看着,也闯不了什么大祸,又想着只有杭敏英吃独食也不好,便问:“那要不意浓也一起?”
路意浓落在他们身后半步,跟着仰起灿烂的笑:“思晴阿姨,我晚上约了在P大的同学玩。”
“去P大?榕会顺不顺路,要不捎带一下?”章思晴好像总有操不完的热心。
“好了好了,思晴,” 路青笑吟吟拦她,“不耽误他们出发了,我一会儿安排司机去送意浓就好。你也上来意浓,在外跑了一天,赶紧收拾收拾。”
她这会儿又变成了路青的应声虫,跟随着她的指令,小跑着往楼上去了。
章榕会的目光从那道背影收回,抬眼望向二楼露台,发现路青一直没动,仍在原地微微笑着看他。
他很熟悉这个笑容,客套的、礼貌的、虚伪的,路青把一切情绪都藏在这幅完美的面皮后面。
扮作一个谦卑、宽和、完美的继母。
但是此刻,他却感到一种违和与古怪。
路青高高在上的俯视,那笑里似乎夹着一丝没来由的得意和戏谑。
或许是距离太远,自己看错了么?
他不能理解路青现在的姿态从何而来。
谢辰今天才从垣城返校,他火车的时间比较晚,路意浓也不急,自己整理完,又在客厅陪章丛读了一会儿绘本,才被路青喊进了房间。
姑姑的房间里点了香氛蜡烛,黑胶唱片在复古的唱片机上慢悠悠的转。
她被路青按到梳妆台前坐下,听她哼着小曲,身姿曼妙地拉开妆柜的抽屉,从琳琅满目的珠宝私藏中,看似随意地捻起一条手链,比在路意浓的腕间。
“看看,多配你。”
路意浓一惊: “姑姑,我用不了这样贵的……”
“说什么傻话?”路青嗔怪地打断她,手下已经扣紧,“我家里的孩子,怎么就用不了贵的?”
路意浓仍想推辞,手腕却被路青握住,她垂眸看着小姑娘水润温顺的眼睛,微笑说:“别听敏英贬损两句,就当自己真的比她差了。咱们好着呢是不是?”
路意浓:“她比我小一岁,我没真跟她生气。”
“是呀,敏英娇纵些,不算个坏孩子,”路青顺手将空的首饰盒丢进抽屉,偏头笑问,“你一会儿要去见的P大同学,是不是一个姓谢的男孩子?”
她从路青的嘴里听到谢辰,一时讶然,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我高中的好朋友,学习的时候,帮过我很多的忙。”
路青看着她的神色,用非常宽和的长辈态度说:“这都是很正常的,意浓,年纪到了总会有这么一遭。”
“从前姑姑喜欢挑拣家世背景,现在回头一想,还是’合适’两字最要紧。出身普通些也没什么,有潜力、人品好,将来也会有很大作为。不要像你榕会哥哥……”
她倏然古怪一笑,讳莫如深道:“章榕会是花花公子,每日迎来送往,女伴不断,很是风流。意浓,你是乖女孩,不要被这样的男人骗。”
路意浓毕竟年纪小,处世单纯,脸皮又薄,路青突然提起这个让她觉得异常羞耻,着急为自己辩驳:“姑姑,我不会……”
路青的食指堵住她欲言的唇,似笑非笑:“我不是说你,意浓。是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前几年章榕会泡妞醉酒,肇事逃逸,找人顶包入狱,我不该在你姑父面前多嘴两句,让他对我记恨至今,”路青说着这样大的事,语气却轻飘飘的, “他平时为人悖狂肆意,如今做出什么事情来报复我、恶心我,这都不奇怪。意浓,这只是个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