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榕会研一升学那年开始逐步接触一些郁家介绍的女孩。
外公年纪大了,总想趁着自己得力的时候,能给他最好的安排。
章榕会理解、也遵从老人的想法。
只是这个过程,让他觉得很无聊。
绝大部分时候都非常无聊。
临时通知的时间地点,坐在对面画着相似的精美妆容的脸,让他分不出区别。
他对陌生人没有表达欲,大部分时候都是听对方讲。
聊家私过往——没分寸感。
谈经济时政——刻板无趣。
分享娱乐八卦——敬谢不敏。
也确有做过功课的人投其所好,跟他聊越野、赛车、滑雪和欧冠。
有心思,但于他也不稀奇。
溜须拍马钻营如程旻之流,他见过太多,选伴侣也不喜欢对方太刻意逢迎。
一杯咖啡,或者一顿便饭,不足以他记住对方的脸和姓名,大多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就此结束了。
没人会责怪章榕会的挑剔。
这个世界起始展现于他眼前,就是格外宽容的。
钱铮高中时在他爸升职的私人派对上喝醉了酒,曾揽着他肩,笑着反复问: “会哥,你是不是有时候也跟我一样,觉得挺没意思的?”
“开局就在极简速通模式的副本里,这辈子除非GM开挂篡改难度,否则就是平推局,也没什么挑战性。”
“伸出手,”他作势虚虚往空中一握,“就什么都能有,想想也真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他那时狂放自傲甚于王家谨,对外目空一切,行事高调。
他父亲出事之前已经隐约察觉不对,喊他收敛却不以为意。
听闻章榕会被同学偷拍上网,造谣用违禁品,他带一群人乌泱乌泱地堵住了大的阶梯教室,在一两百人面前,强逼对方痛哭道歉,录下视频。
没想短短几个月后,曾经的妄言一语成谶,父亲被带走,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堕入泥淖。
章榕会那时一心想方设法要把人送走①,求到外公那里去。
老人家充耳不闻他的求情,在书房内执笔蘸墨,缓缓写字。
许久书毕,叫他过去看,是《韩非子》的一句。
[深其根,固其柢,长生久视之道也。]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条永不会沉没的船。”
外公年逾古稀,此生一波三折,荣辱兴衰看透太多,如今一家又一家故交折戟沉沙,都像在他意料之中。
他如今所思所想,不过如何是保郁家继续平稳航行。
“有你小姨在前,我们当下走得确实比钱家更稳妥。但是没人接班,现在发生的一切于我们身上重演也就是早晚。”
他的目光停留在这唯一的外孙身上,颔首微微可惜道:“当初是我不该纵容章培明放你在外读书太久,一肚子洋墨水,思想观念西化无法转圜。”
“但即便你现在再不感兴趣这些事,未来郁家的舵,总是要靠你把住的。哪怕是用其他的办法。”
外公点到即止地敲打,章榕会早有预期,当下为了帮钱铮,更不犹豫地答应:“我都明白。”
章榕会相亲这件事慢慢有风声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