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离婚前蜜月
梁叙那只手本来是插在黑色的毛呢大衣里的,江兰时轻轻一扯,他便松开来,低眸看着江兰时。
“嗯,你问。”
江兰时深吸了一口气,才要开口,梁叙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梁叙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的是陈梅。他和江兰时出来时没有戴耳机,他看着江兰时,犹豫了一瞬,滑动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妈?我和兰时在一起。”
陈梅没有先说话,电话听筒里却先传来一阵年轻女生的声音。梁叙顿时敛眉,关小了声音,又往旁边挪了两步。江兰时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火焰,在这一瞬,被浇灭了。她本来都想好要如何直面了,可事实给她迎头一击。她的胸口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听筒里传来的那两三秒短促的声音,于她而言,像是学生时代,指甲摩擦过黑板发出的声音一样。
微弱,但同样刺耳。
梁叙的嗓音还在朝她的耳朵里灌。
“我说了,这件事您不要插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希望您别逼我。”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喜欢她。”
江兰时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在一点点被卸去,差点要站不稳。原来,一切都是她异想天开。
但也很合理,毕竟梁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
每次听到陈梅的声音,她总是会想起结婚三年,那些孤枕难眠的夜晚。车子抛锚在城郊打不通的电话、生病时的苦苦支撑、电脑里那个名为“关于她″的文件夹……
方才还觉得柔和拂面的海风,此时却掀起了一阵海啸,要将她卷走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梁叙接完电话回来了。
天有些黑,他看不清江兰时的脸,一边朝她走,一边问:“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来着?”
江兰时的唇颤抖着,良久,才回了梁叙一句:“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梁叙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了江兰时有些煞白的脸,他弯腰问:“你脸色不太好,是太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下意识地想将江兰时往怀里搂。
江兰时却躲开了。
“回去吧。"她只落下这句,就一声不吭地朝车子的方向走。梁叙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车后座的把手,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江兰时不肯告诉他。
分明方才从摩天轮上下来的时候,她还是笑眼盈盈的。他按了按眉心,没有直接去主驾驶的位置,而是屈起指节敲了敲江兰时这边的车窗。
江兰时没说话,只是往另一边挪了挪,以表示她无声的抗拒。梁叙长叹一声,绕回了驾驶座的位置。
他没有直接发动车子,而是透过后视镜看着江兰时:“兰时,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同我讲吗?”
江兰时始终低着头,声音传入他耳中时是浓重的鼻音:“只是有点累了。”说完这句,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感。
暗恋十年,结婚三年,她没听梁叙说过"我喜欢你”,但在今天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句"我不喜欢她"。
梁叙本想多问,但一想到从刚才开始,江兰时的情绪就很不好,而现在为了她的病情,自己确实不能再刺激她,只好长叹一声,发动了车子。一回郊区福恩太太的度假屋,江兰时便以很快的速度沐浴,而后躲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全程没和梁叙说一句话。梁叙目睹一切,只觉得心头憋闷。
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江兰时的情绪并不好,因为以往江兰时总会抱着他的pad看几篇相关文献才会睡觉。
他试探着唤了两声:“兰时,兰时?”
江兰时继续往被子里缩了缩,半张脸都蒙进了被子里。在心理上的痛苦难以缓解时,她总是习惯于用生理上的来遮掩。快要把自己捂窒息时,她想明白了一一
反正听梁叙的意思,他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处理方式,等回了宁城,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只要她不再抱有希望,或许就不会再收获失望了。想通这一点,江兰时倒也不纠结了,闭上眼睛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许是因为数年来压在头顶上的山终于被搬走,江兰时的心情也难得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
连着一周服用特效药后,她的精神状态好像又回到了还没有被诊出胃癌时那样。
作息和饮食难得规律起来,偶尔还能在看完文献后,跨洋和导师通视频电话。
看到她的病情日渐缓解,梁叙觉得自己的心情本应该好起来的,可是并没有。
因为江兰时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他们结婚的那三年。平和、客气、眼神躲闪,他意识到了是自己的问题,但他百思不得其解,每每想问江兰时,她总是避而不谈。
问不出所以然来,梁叙只能将他对江兰时的感情尽数落于生活起居的细微处。
清晨盥洗台上挤好的牙膏、尽量不重样的三餐、偶尔的水果甜点、无论江兰时到哪里都不会离开她视线的温水…
此时,他坐在沙发另一端,看着江兰时对着pad和远在宁城的导师打视频。他尽可能地保证自己不入镜,拿着水果刀替江兰时削苹果,但通话的内容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偶然间听到江兰时的导师说:“你这两个月看起来在冰岛玩得很开心,气色都好了不少。”
江兰时怔了下,才回应了导师:“应该是视频电话带了自动美颜效果。”导师却说:“我虽然老了,但眼睛可明亮着呢,哪里是什么美颜相机的功劳,气色的好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江兰时看起来并无意和导师多做争执,只说:“那看来冰岛真是一个适合放松度假的好地方。”
通话那头,似乎传来了第三者的声音。
江兰时稍稍朝前伸头,说:“既然师弟有事情找您,那我就先挂掉了。”导师颇是和蔼地笑了两声,结束了通话。
梁叙这才把削成小块、整整齐齐地装在盘子里的苹果块端到江兰时面前,顺势坐在离她两拳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