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离婚前蜜月
江兰时没有留意到,梁叙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静静地落着。梁叙没有先回应那个白人医生的话,而是颇为担忧地看着她:“兰时,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兰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勉强朝梁叙一笑,“没有。“梁叙这才转头看向医生,“我知道了,多谢您的提醒。”医生没有在江兰时的病房里多留。
等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梁叙先是递给她一杯温水,看着她小口啜饮,才问她:“刚才医生的提议,我们要考虑一下吗?”江兰时捧着水杯,缓缓摇头:“我从小体质就不算好,前不久又做了体检,应该没什么问题。”
梁叙沉默了下,倒也没有坚持:“好,你说不想就不想都听你的。”江兰时这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在赫本镇的医院修养了几天后,江兰时的身体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梁叙也让唐昭帮忙办了出院手续,开车沿着环海公路回了雷市。江兰时本以为自己能这么继续瞒下去,但很不幸的是,她在快到雷市的时候又发起了低烧。
她本就不算好的身体状况,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感冒变得每况愈下。虽然在一个多月前在宁城中心医院诊出胃癌晚期的时候,她当时的主治医生就告诉过她,她后续会有的状况,但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实在是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这次本来事事依着江兰时的梁叙没有再由着她的性子了。江兰时轻轻扯了扯梁叙的袖口:“真得不用担心,就是感冒没好全。”梁叙却直接和开车的唐昭说:“直接去医院。”唐昭是梁叙找的向导,拿的是梁叙开的工资,这种时候自然也只会听他的。江兰时只能暂时放弃,走一步看一步。
许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病实在将梁叙吓得不轻,一到雷市的医院,梁叙就请唐昭为江兰时预约了全身检查。
看着梁叙为她忙前忙后,江兰时却忽然生出些恍惚感。此前她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幕,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即将离婚的时候,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江兰时这个时候还没有在雷市的医院办理住院手续,但梁叙也不想让她跟着自己跑上跑下,所以在做完所有检查后,便让她坐在医院的大厅里等自己。或许也是不想让她担心自己,梁叙几乎每隔三分钟就会给江兰时发一条微信,或是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或是告诉自己在做什么,还有多久可以回来。两人几乎空了三年,如陌生人一样的聊天框里却在这几天被各种消息占满了。
只是从江兰时的这边来看,大多都是白色的对话框。江兰时本来已经打了一个“嗯"字,但看着这几天从自己这边发出去的基本都是单调的语气词,几乎没有一句完整的话,想了想,又把那个“嗯”字删了,点开表情包那一栏,给梁叙发了一个之前从师妹那里收藏来的比较可爱的表情包。虽然都是表示“知道了"的意思,但表情包总是能比冰冷的文字生动一些。让她弯起唇角的,是梁叙回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表情包。粉色线条的垂耳兔用“用力"地点了下头,江兰时一时有点难以将这个垂耳兔和梁叙联系起来。
盯着手机屏幕发愣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不过说的是冰岛语。江兰时抬眼看过去。
梁叙一手捏着报告单,一手拿着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在给一个和他身量稍矮一些的白人男子用冰岛语道歉。
随着隔得有些远,但江兰时听懂了。
梁叙和那个白人男子说:“抱歉,我太太在等我。”那个白人男子语速有点快,江兰时没有听清楚,她也无心去听。往事忽然涌上她的心头一一那天在宁城中心医院,撞到她的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和她道歉,说的是“对不起,我老婆在等我…”鼻尖一酸,眼眶就跟着泛红了。
等到梁叙迈着长腿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还没有全然缓过神来。梁叙蹲在她面前,直起身子,身量几乎与她差不多高。“怎么哭了?”
梁叙的温存,让江兰时心头更加难受,她强忍着所有的情绪,“没什么,可能是感冒的缘故。”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又问梁叙:“你刚刚跑那么急做什么?”梁叙仰头看着她,说:“担心你,以及不想让你等太久。”“担心你”这几个字,江兰时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她此时感觉自己再也克制不住快要决堤的情绪,匆匆别过头去,仰头将所有的泪水逼在眼眶里打转。
良久,才转头过来看着梁叙。
梁叙此时已经坐在她身侧,轻轻揽着她的肩头:“不哭不哭,不会有事的。”
江兰时用鼻音应了声。
梁叙以一种将近哄小孩子的语气对她说:“报告单我拿全了,我们去找预约好的医生吧?”
江兰时没多说话,跟着他站了起来。
犹豫了很久很久,江兰时还是不想让梁叙知道她的病情。于是在快到诊室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转头和梁叙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把手机落在刚刚的位置了。”
梁叙不疑有他,把报告单转手交给了她,“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多挪动了,我去找,我们诊室见。”
江兰时捏着那叠报告单,看着梁叙匆忙离开的背影,有点怀疑她这个决定做的是对是错。
她从一叠报告单里找出和胃部有关的一张,放在最上面,径直去了诊室。医生接过她手中的报告单,一边看一边皱眉。江兰时看着医生的相貌并不像冰岛人的典型长相,于是试探着用英文问了句:“你可以说英语吗?”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of course.”江兰时的冰岛语不算熟练,但是切换成英文就娴熟了很多。医生把她的各项报告单翻得哗哗响,“女士,你已经到了胃癌晚期,完全没有想过治疗或者干预癌细胞扩散吗?”
江兰时想着自己并不能拖延太久,也不和医生废话,只说:“我知道,但是一会儿我先生过来的话,我希望您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很爱他,所以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病情,希望您理解。”
医生挑了挑眉,说:"哦,上帝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一对相爱的人?”江兰时垂着眼睛,“谢谢您。”
她话音刚落,梁叙就推门进来了。
医生看向江兰时,问道:“这位先生就是你的丈夫吗?”江兰时点了点头。
医生把报告单放在桌子上,以平静的语气看向梁叙:“先生您不必过多担心,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您太太的身体目前有点虚弱,可能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梁叙看了江兰时一眼,又看向医生:“您确定吗?“说完他又觉得语气欠妥当,补充了句:“抱歉,我只是觉得我太太身体虚弱地有点不符合常理。”医生耸了耸肩,把报告单推到了梁叙面前。江兰时知道,报告单是冰岛文,而且又是复杂的专业学术名词,如果没有人翻译或者不借助翻译软件,梁叙应该是看不懂的。梁叙扫了一眼报告单,又把报告单收起来:“多谢。”江兰时的身体状况不算稳定,医生也没有明确说明需要住院多久,梁叙却丝毫不含糊,要求直接给江兰时安排全医院最好的单人套间病房。唐昭帮他们把东西搬到装修和陈设堪比豪华酒店的病房时,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金钱在哪里都是最好的通行证。”梁叙一边用遥控器调节房间里的温度一边问江兰时的感受,并没有接唐昭这句。
唐昭是个随性的性子,对此只是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不过对于梁先生这种空运G65到冰岛,还能开着大G这种能耗高、车损高的越野在内陆高地上随意跑的人,也不算什么。”
当然,他不知道梁叙给江兰时的实验室一年捐款,一砸就是千万上亿,比起这个,这些待遇都是洒洒水。
帮助江兰时安顿好在病房里的一切好,梁叙开车回了他们之前在郊外的度假屋。
梁叙回来的时候,江兰时意外地发现他竞然把他们之前在度假屋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都搬到了医院。
大到锅碗瓢盆,小到从宁城就带来的洗漱用品。江兰时不免失笑:“你这是把整个家都要搬到医院了?”梁叙坐在她身边,语气认真:“郊区的度假屋离市区太远了,我怕你出事。”
唐昭在一边帮着收拾东西,笑着补了句:“您不知道,您在斯卡夫塔国家公园感冒发烧的那天晚上,梁先生要吓死了。”大约是不想在在意的人面前露出半分失态的样子,梁叙故意清了清嗓子,示意唐昭到此为止。
看着后面梁叙所作的种种,江兰时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住在套房式病房里了。
这段时间的梁叙,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运筹帷幄的样子,因此还被唐昭开玩笑说:“梁先生是′家庭煮夫。”
梁叙竟然也没有说什么,任由着唐昭去了。日子在这样平静的氛围里静静地流淌着,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江兰时有时是被窗外鸣叫的鸟叫醒的、时而是顺着柔光纱帘透进来的熹光、时而是梁叙和查房医生的低声交谈.……这天是被梁叙的电话铃声唤醒的。
哪怕梁叙接的很迅速,但其实她在此之前已经微微转醒了,这声来电铃声无非是让她更加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