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时下意识地捂着自己肿的老高的脸转过身去,想躲着梁叙。
十五岁正是情绪敏感的年纪,她不想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但梁叙还是走上前来拽住了她的手腕。
江兰时固执地背过身去,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因疼痛发出的抽泣声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梁叙大约是懒得哄她,只去附近的药店买了几个冰袋和一些药膏,为她敷脸。
梁叙陪她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下,谁也没有先说话。
过了很久,江兰时才低声问梁叙:“我真得是他们口中的‘赔钱货’吗?”
梁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语调温和:“怎么会?你已经很优秀了,我如果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会很开心,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梁叙肯定了她的“价值”,江兰时却高兴不起来。
原来,梁叙从始至终,都是把她当作妹妹。
而江家父母的这场闹剧,最终以离婚收场。
江兰时还没有成年,还需要监护人,法庭上,父母双方都不想要她,父亲觉得她是“赔钱货”,母亲觉得她是累赘,她像个物件儿一样,被踢来踢去。
最终,母亲那边的律师“略胜一筹”,她被判给了父亲。
父母离婚后不到一周,父亲就将一位陌生的阿姨和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弟弟接回了家,此后她在家里的日子更难过。
被欺负、被冤枉、声音被忽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梁家已经搬走了,没有人在意她的情绪,她的情绪一度濒临崩溃。
十五岁的她独自去医院看医生,被告知又是厌食症,又是焦虑型抑郁症,甚至有精神分裂倾向。
在无数个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她站在阳台上,已经攀上了栏杆,想从五楼一跃而下。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本决意结束自己生命的那天晚上,江兰时一抬头,她好似看到了对面那个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子的阳台灯亮了下。
江兰时想起,梁叙给她补课的那个暑假,曾经和她说过:“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的。”
其实她知道那应该是自己的幻觉,但还是默默地从栏杆上爬下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后来,江兰时也通过竞赛保送的方式,追随着梁叙的脚步,进入了宁大,成了同学中的佼佼者,教授眼里的科研天才,也是同校无数男生追求的对象。
但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因为追随梁叙脚步这么多年,这些能带来优秀成就的习惯,已经完完全全地镌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她在意的是,命运再次同她开了玩笑。
她是考进了宁大不错,但她考进宁大的这一年,梁叙已经从宁大毕业且接手了家里的产业了。
江兰时一直以为梁叙至少对她是有一点好感的,但在大二那年,她忽然明白,原来数年垒成的高楼,倾塌只需要一瞬间。
那是个很寻常的周三,下午她没有课,本来是打算去图书馆看书的,却在当天上午收到了梁叙的消息。
梁叙问她周三下午有空见一面吗?她当然没有拒绝。
她向来是个怕麻烦的人,但在和梁叙见面前她几乎试穿完了她衣柜里所有的衣服,最终挑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花苞袖长裙。
走到寝室楼底下的时候,江兰时遇见了个已经纠缠了她很久的男生,她当时着急见梁叙,并没有给那个男生什么好脸色,随意找借口敷衍过去后便见到了梁叙。
梁叙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穿着一身挺阔的西装,短发打理成了精致的背头,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仅仅是远远一眼,江兰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像是只要她的呼吸重一下,心就会跳出来一样。
江兰时逼着自己深呼吸了很久,才敢走到梁叙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还带了花?”
梁叙看起来很随意,随口说:“今天在宁大有个讲座,花是系里准备的,正好下午没有事,想着也好久没有见过你了,约你一起吃个饭。”
原来见她,只是凑巧。
但江兰时还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和委屈,上了梁叙的车。
梁叙车里喷着好闻的男香,和他身上的香水味是一样的。
可江兰时记得梁叙以前没有喷香水的习惯,而且那束放在后座的花里,都是表达爱意的玫瑰一类的花,系里送花不能以玫瑰为主体吧?
江兰时当时就有些疑惑了,等到了餐厅,她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真相。
餐厅的迎宾穿着旗袍,和梁叙说:“梁先生吗?您好,您预约的包间在这边。”
即使平日里深居简出,可江兰时知道,那是宁城最高档的中式酒店,而且梁叙是提前预约好的。
但梁叙方才说的是顺便和她吃个饭。
不言而喻,花不是别人给他准备的,而是梁叙准备给别人的,今天要见的,或许本来也不是她。
那顿饭,江兰时吃的味同嚼蜡。
后来也真得一心都扑到了科研上,再也没敢对梁叙抱有半分不该有的期待。
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弄人,两年后大学毕业,她竟然“被迫”和梁叙结婚了。
只是这段婚姻,实在维系地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