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十五块桃花酥
玉真闻言顺他的话走进寝殿,坐在妆台前拆取发间首饰,裴浔看了一会,此刻殿中只有他和玉真,玉真动作很慢,指尖顿在首饰上,对着铜镜反复拆解缠绕住发丝的璎珞首饰,腕间金钏随着动作轻响。她喜欢漂亮的珠宝首饰,虽说是晚上,但为了见长孙溪也是精心打扮过,成套的头面在脑袋上,一个人压根无从下手。贵妃不肯叫宫女进来,摆明了要自己拆,恐怕一个晚上都拆不完。裴浔接过这项重任,玉真偏头轻笑,腮边梨涡盛着狡黠,她很享受裴浔侍奉她。
裴浔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将发件的首饰取下,委身在玉真身边,小心靠拢,“长孙溪又不是明天就走,你想要她陪你一个晚上,只怕人家还不乐意呢。“狗嘴吐不出象牙。"玉真站起身,推了推他,道:“本宫要沐浴洁面了,陛下自便吧。”
宫人听到动静鱼贯而入,裴浔被晾在一旁,百无聊赖坐到贵妃的榻上。红木做得架子床挂着绛纱帐,此刻帘帐挂在两侧,旁边的桌子上,摆了玉真要用的茉莉薄荷香囊。
香囊的香气很重,此刻摆在架子床边上的小几上都能闻到香气,贵妃甚至要挂在脑袋顶上,不嫌薄荷的气味太大。
裴浔扯下帘帐,将香囊挂在帘帐连接处,只着腿,手搭在膝盖上颇为自得,随意拿过玉真枕头底下的话本子,翻开贵妃做了记号的那页,瞄了几眼又往后翻几页,不由深思熟虑。
这几页讲得是一对夫妻成亲当夜蜜里调油难舍难分,但是看"倾入红莲“水光潋滟”娇声浪语"等字句映入眼帘,他先是一怔,继而恍然。他起先还在玉真只陪长孙溪而不理他的嫉妒羡慕中,看见这本子突然开窍:不是玉真不想理他,而是玉真已为人妻,姑娘家脸皮薄,裴浔先前怕吓到她不敢太过猛进。
他这会儿一个激灵:他想明白了!
裴浔眸色渐深,等玉真来了,他会选择主动的。浴堂水汽漫进寝殿,玉真披散着湿发出来,乌丝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寝衣领口,她坐在椅子上用布巾擦拭发尾,待擦干了水,裴浔解下香囊,绛纱帐如流云般向两侧退开。
有眼力见的绿沈带着没有眼力见的迎春几个宫女退下,留下空间让帝妃独处。
玉真爬上床,滚落到里侧,扯过被褥推了推他,道:"蜡烛灭了。”裴浔…”
语气十分淡漠,神色十分坦荡,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书。当真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薄荷香囊要挂在这儿。"等裴浔吹灭蜡烛回来,她又指着头顶的方向说。裴浔试图系在两处帘帐的中间的手一顿,听了她的话后立刻转变一个弯,挂在玉真的头顶上。
他没了所有的手段,安安分分睡在边上。
茉莉薄荷的香气持久,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弥漫开来,混着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橙花香,将两人裹进朦胧的夜色里。好在裴浔这几日已经习惯。如裴浔所料,长孙溪并不急着离开,这些日一头扎在御医署,只往仪元殿这两处跑。
裴浔很忙,听前朝说是要从国库拨银两,一连好几日都都只有晚上有时间陪她,白天需要卜安来回跑腿。
玉真心系百姓拿出不少首饰捐赠,可后宫的闲言碎语挡不住,她走在御花园的园子里,几个修剪花草的宫女聚在一块窃窃偶语。“太上皇当初属意兰君做皇后,兰君少时扬明,其才高八斗,高洁志向,还在凌州开了学塾,不少百姓都敬她,日日和陛下独处,我到觉得陛下会立兰君为后。”
大裕推崇清淡柔和,女子讲究空灵清绝,追捧清逸之气的削瘦美感,另外一个宫女闻言摇摇头:“陛下和贵妃娘娘正恩爱呢,何况兰君从前多么清寒如玉,现在来和我们相比,都相差甚大,何况贵妃娘娘。”“大胆!“迎春现出身,大声呵斥嚼舌根的宫女,“贵人们的事也能随意谈论,掌事嬷嬷怎么教得规矩?″
几个宫女跪下请罪,玉真从石头后边走出来,语气冰冷:“不管是说还是听,你们都掺和再其中,既如此就抄书三遍交给你们的掌事嬷嬷。”玉真暗含薄怒,让绿沈办妥这件事。
放任不管只会变本加厉,她不多罚,只罚抄书让绿沈转令到几个宫女的嬷嬷手下,嬷嬷也会罚她们长记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况这些谣言都是这么来的,一传十十传百,经过多人之嘴,意思早变样了。
只怕再过几天,她和溪姐姐为了裴浔明争暗斗都能说出来。溪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她玉真也不是非要一棵树上吊死,认定一个人就撞破南墙不回头,那也太疼了。
她向来娇气,喜欢不喜欢都是一张好看的容颜,她只要对她好的人。裴浔敢凶她,她就变成小猫咪离开皇宫。
长孙溪这些日住在御医署,迎春表明身份,便有医官领着她去。“溪姐姐。"玉真话音未落,长孙溪已转过身来。“真真,发生什么事了,最近几日很忙,今天不能陪你聊天。"长孙溪嗓音清润,抬起胳膊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不如你讲,我听着可好?”
玉真点头,将宫女嚼舌根的话全盘托出。
长孙溪是她的好友,裴浔是她的夫君,私心里,玉真半点也不想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我是看得开,也放得下,裴浔他挺不错,其实现在我挺喜欢他的,我并不想将他分享给其他人。”
长孙溪了解她的想法,温和笑道:“你我年幼相识,这份情谊,岂是几句传言能撼动的?不管旁人怎么说,你我的情谊一直如此,常青不衰,就是真真为此迷途,我也愿意指点迷津。”
她的声音很轻,御医署远处有不少药童正在捣药。玉真下意识往四处稍了稍,抽了抽鼻子,捂着嘴小声道:“和姐姐相比,还是姐姐重要些,我没多少朋友,她们都看不惯我,只有姐姐愿意和我做朋友。”长孙溪擦干净手上的药汁,替玉真掩好鬓边的碎发。为了保存一些药材,御医署光线阴暗,很多时候需要借助火光,蝴蝶珠花被映照熠熠生辉,闪着亮眼光辉。
玉真整个人在这都格格不入,医官药童忙碌的身影穿梭,她安安静静坐在边上,看长孙溪配制古籍上的药,眉头紧锁,将几位药材包好记在册中。长孙溪:“这些都是生肌的药,莫睡在这儿,去我那睡吧。”玉真点点头,和长孙溪一块离开,纵使绿沈见了有千般的不情愿和震撼,全被迎春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绿沈没有办法,因着长孙溪留在宫中的时间长久,已把对方当做死敌,转头便跑向仪元殿。
迎春在说什么笑话呢,她是要做宫令女官的。御医署的住处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便是全部,长孙溪身边只有一个小药童照顾,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玉真往床里头坐了坐,这儿就一张椅子,长孙溪还在抄医方,药童忙前忙后,她打了些清水进来给玉真洗漱。
过了好一会,玉真洗漱完半眯着眼,烛火摇曳间,长孙溪终于搁下笔到外头简单洗了一番,她速度很快,她发梢还滴着水,素色中衣泅出深色痕迹。这张床小,玉真慌忙往床里挪了挪,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好在都是姑娘家,狭小的床铺挤着两个身影,呼吸间缠绕着药香与橙花的气息。
玉真望着帐顶晃动的暗影,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许久,那道声音说:“你向来勇敢,不会被言论打败,今天会耿耿于怀,定是有原因的,可与我说说,来替你找找办法?”
长孙溪字句里带着引导,玉真和她贴着很近,被她温温柔柔这么一问,埋在心里的委屈都有了宣泄口。
玉真:“我当初进宫就一顶轿子,那会姐姐还没回来,没看见阿利泽和佑王的婚礼其实我也观礼过不少,年少时就觉得这是两个相爱的人,必须经受的礼节,我进宫是有私心的,可是那会我和裴浔都互相看不对眼呢。”现在看对眼了,情愫像青藤一般疯长,她要的感情很简单真挚,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婚礼。
玉真底气不足:“我是不是很贪心。”
“不贪心。"长孙溪坚定地告诉她,“你会这么想,说明陛下是个可靠的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嫁给喜欢的人并不贪心,可能陛下也在为你准备呢。”玉真用力点点头。
长孙溪在心心中有了其他打算,既然玉真受限在这,为何不跟着她出去走走。屋外不多时多了几道影子,屋子墙薄又小,声音大点外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裴浔从仪元殿匆匆赶来,他是确定自己的心意,但好像从来没有往女子藏在柔软胸腔下的心心意。
卜安察言观色,谨慎道:“贵妃娘娘是想要一场婚礼。”裴浔冷冷睨了一眼,这还需要说吗,贵妃都对长孙溪吐胆倾心,这还需要卜安来给他总结?
裴浔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玉真可以对任何人敞言,对他好像始终都有防备。为什么,他们的关系甚至还没有长孙溪亲切吗?“父皇母后到那个地方了?“裴浔攥着拳头,略显阴沉。卜安愣了愣,道:“应该在行宫了。”
“朕给她全部,她是不是就不会想着别人了,是不是就只会围着朕转,不会再想其他人了?”
裴浔难以接受,他在华阳宫等了大半宿,结果玉真跑别人床上委屈吐露心腹。
长孙溪很有魅力吗,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只喜欢她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