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好像是有很多自己的小秘密。
芬尼安在舒栎面前也没有藏太多,偷偷地说道:“我在离开学校的时候,在校长室的那幅麦田的挂画上写了一句「真丑」。”舒栎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芬尼安认真地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我上的是教会学校。学校用的教科书的插画是某个级别很高的主教画的。然后,老师当时跟我说这幅画很美,让我去欣赏。可我欣赏不来,结果还被批评了一顿。后来,我知道校长办公室也挂着那幅一模一样的画。离校前,我特地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芬尼安用手比划了一下麦田画的大小,继续绘声绘色地说道:“那幅麦田画就挂在墙上,一尘不染,就像是教会圣物一样。我站在那看了它很久,然后,慢慢地在画的边角,写下了两个字-一「真丑」。”舒栎觉得他在学校绝对也干了不少鸡飞狗跳的事情。可既然他能这么安然地站在这里,估计校长那边也没有抓到他的把柄。不过,作为21世纪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人来说,舒栎对芬尼安这些离经叛道的行径,听得顿时头大起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而芬尼安就在他旁边,耳朵也刚好在眼前,舒栎实在也懒得思考,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耳朵。芬尼安一感觉到舒栎的亲昵和纵容,就知道自己没有被讨厌,顿时笑得比纳西还小狐狸,贴着舒栎道:“我是不是好听话?很讨人喜欢?”“别再卖乖了。”
舒栎觉得芬尼安确实是在自己面前很乖了,可在别人面前就很难讲。这小子第一次见面就会装可怜骗人,活脱脱就是披着羊皮的小狐狸。真不敢想他长大会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人才怎么就没有在原著小说里面听到一星半点呢?舒栎忍不住在想。
芬尼安见舒栎拿他没辙,自己就乐了,又开始在想收获祭的事情。“刚才没说完,收获祭第二天是市集,如果阿利斯神父要去参加的话,第二天可以好好逛一下。第三天广场也有美食节,所以市集不会散,但人会少一止匕〃
第三天的美食活动里,众人还有机会观看村子的优秀农产品,进行评选。比如说,今年的题目卷心菜,看谁家的卷心菜最大最重,获奖选手可以获得村长们集资的奖品。
说到这里,芬尼安拍手说道:“哦,对了,听说,今年各处的收获祭奖品是由公爵提供的。第一名就获得一匹品种优良的马和一套新型马挽具。你都不知道我们村子有多少人因为这个消息,而愁得拍大腿吗?”他的话一顿一扬,情绪像是涨潮一样冲过来,就等着别人接话。于是,舒栎就问:“为什么要伤心?”
“当然是因为这个礼物那么好!“芬尼安甩甩手,眉眼带笑,,“你不知道,去年村长们准备的礼物是一年份的牛奶。我们村子的人就很嫌弃,觉得不值,对今年也不抱有期待了。我们村子也就只有几个人参加了这次卷心菜比赛。现在如了,才知道这次奖品有马,大家都希望时间能重来一次。”马可比牛贵重的多!
芬尼安说到这里,还模仿村民们懊恼的表情,没撑两秒就自己先笑了出来,像个从来没有过忧虑的小孩。
舒栎倒是听进心里去了。
看来公爵要开始推行马耕了。
这种通过奖品来推行马耕的方法自然又高明,而且收获祭本来就吸引人的注意,这赢家用上马耕后农事效率提升,自然会带动别人效仿。此外,这也会让人觉得是自己选的,不是被逼的,被命令的。村民们接受度也会高,不会排斥新的农耕方式。
这么有心思的事,是公爵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舒栎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说的类似「要杀也得等冬天到了再做决定」的话,那个公爵还会放过他一次吗?
舒栎一回想起公爵那犀利得像是刀子一样的目光,就觉得自己的脸像是冷风刮了一下,刺得发疼。
于是,他赶紧甩开这个念头,不敢再多想。走回到教堂的路上,舒栎的脑子也渐渐重新清明起来。可没有等心绪彻底平复,刚一到教堂的前庭,眼前的一幕景象让他愣在了原地一一
原本用来放捐赠物的小木箱,此竞然被堆得满满当当的。油亮的洋葱被一圈圈叠在一起,紫皮土豆也装在粗麻布袋里,几捆干燥好不久的迷迭香和百里香被邦成香草束,对放在箱子角落。除此之外,还有香菇、小麦、自制的奶酪和面包,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一侧。尤其是那大卷心菜,看起来就有个两公斤重,个头要比菜地里面大一倍有余,看起来应该是该收割的时候没收,任由它在地里长着的结果。而旁边的雅格长老手上也抱着一袋子沉甸甸的小麦粉,一边抬头,一边激动地朝着舒栎喊道:“阿利斯大人一一这些全都是镇民送给我们的!”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昂,脸上几乎写满了“奇迹"二字。舒栎反应不过·…”
雅格长老欣喜若狂,:“阿利斯大人!我们终于有信徒了!还不止一个!大
莱斯利从司丹市回到萨伏伊牧区,走了十几天的路。这十几天里,他脑子里反复转着一个念头:他宁愿把萨伏伊的庄园烧了,也不想把它留给任何人。那是妈妈留下的地方,是他们的家。他无法接受别人随便就接手,甚至随意使用。于是,他一路上买了大量松脂和焦油块。
这种东西在大城市里面也常见,用处也多。凭着公爵的纹章,他可以不被多问地从商铺里拿走不少货物。市级之间通行自由,也不用通行证,这为他省下了不少麻烦。因为他也并不想要被人太快知道自己的动向,或者路走到一半就被阻拦了去路。然而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甚至连一丝异样的目光也没有。他原来还有些紧张,担心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可越走,他的心就越麻木。
他本来就不会被人在乎,自己会出现这些情绪,不过都是自作多情罢了。在自己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他现在只想要回到自己最初的地方。起初他觉得路程太漫长,可当走进熟悉的北领时,山林的轮廓渐渐显现,他每走近一步,心跳就像被绷紧了。
那不是期待,是一种预感,一种不安。
因为他觉得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在告诉他,他想要的绝对是得不到的。他的期望绝对会落空。
不管如何,他先回到自己的庄园。
庄园一向有人照看,有管家、有女仆,四季都有人打理花园与房屋。他原以为,一切至少会维持原样。
可当他靠近时,却发现一一门被挂了一把陌生的锁。熟悉的门框上掉了一些漆,就像是遭受抛弃而感到灰败似的。他绕到侧边,踩着他小时候常翻越的那棵老树一一小时候自己玩捉迷藏,他最爱躲在那里。但那块踩得光滑的石头没了。窗户和门都被锁紧了。
他扒着窗沿往里看。
室内的家具几乎被搬空,只剩几样大的还堆在角落,盖着几块白布,就像一具具被草草掩盖的尸体。空荡荡,死寂沉沉。每一个熟悉的角落都变了模样。他盯着那张原本放母亲肖像的墙,那里也空了。没有画像,连钉子都拔了。
他愣住,半晌没有动。
庄园的仆从全没了,没有任何告别,就像从未存在。他甚至不知道一一妈妈的故居,真的会被改成学校的选址。而这件事,没有人告诉他,连一句通知者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开始,他还幻想着要回来对抗、保护、争夺。一路上背着一袋袋焦油和松脂,好像真的能用火去夺回什么。
可现在,他连门都进不去。
他站在窗边,忽然觉得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死死攥紧拳头。
他不甘心,又羞'愧。
他不是来复仇的,他像个没被邀请,自取其辱的客人,连家门都不配推开。他想。
烧了又怎么样?他烧给谁看?
这里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