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狐狸本身就很自恋,所以很爱干净一一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说,也没有一丝怪味和臭味,连排泄也会自己找地方处理,从不添乱。
舒栎还怕自己的鼻子不灵,特地也让其他人去闻。结果大家都说,小白狐身上别说没有臭味了,反而还有一股谷物被太阳晒后的香味--干燥、温暖,还有点淡淡的甜味,可能是经常在田野里打滚,睡觉,身上才沾了干草或者谷壳的味道。
于是,在入秋前,舒栎就在自家屋前,给小狐狸搭了个有屋顶,有窗户的小窝,窝里还特地摆上它喜欢的镜子。
小狐狸钻进窝里面后,就有了自己的名字。白狐大名叫纳西索斯,小名叫纳西。
如果茜娅和薇娅喊它“毛毛”,它偶尔也会应,但是应的不多。平时不给人摸,只有舒栎喊它“纳西",才会自己卧倒,翻开自己毛绒绒的肚皮,很少愿意主动。
有时候舒栎一大早的时候,会看到小狐狸就在他的门口前面,很好心情地晾肚皮。
如果舒栎看见了还不摸的话,它还会很奇怪地抬起头,把身子躺在舒栎的脚背上不动。
不过,这种机会比较少。
因为纳西小狐狸性格很是傲娇的,也不喜欢别人把它的毛给弄乱。八月份入秋后,有这只小狐狸后,日子就这么平淡却也愉快地过去了。九月份中旬,农业再次忙起来了。
舒栎天天去他的麦田里面看,纳西小狐狸也跟着去地里跑来跑去。因为据雅格长老说,麦子在九月底,十月初就会抽穗,成熟。而雅格长老也说了种下去的小麦分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所谓「分蘖」,就是小麦长侧枝、这侧枝多了,潜在穗数就会多。舒栎虽然也知道很少有人在第一波杂交小麦就能够得到好的种子,前人都是做了几万份试验,才培育出一款好的短杆小麦种子,但是毕竞舒栎还是在小麦田里砸了钱,就也砸了希望。
也不说短杆能够长出好的麦仁,但是之前的长杆小麦起码要有一波收获吧。舒栎还指着它过冬,做点饺子皮,拉点面条,顺便摊个饼。这过年怎么能没有饺子呢?
舒栎还想着大家一块包饺子的!
舒栎比起关心牧区信徒的增长,更关心自家的小麦。舒栎是抱着希望去田地里逛的第一天,就看到长得太矮的小麦要么不抽穗,要不结实,而高杆的则已经齐齐开始抽穗。他当时就觉得出大事了。
短杆小麦一般是早熟的,而高杆小麦是晚熟。这很大程度说明,他们种下的短杆小麦可能都是废了。原因可能是很多种,要么是舒栎忽视了不同品种对于土地的要求不一样,要么就是短杆和长杆之间有天然的杂交屏障不可逆。可最可怕的是,舒栎在这个过程中进行过人工授粉。一一为了能顺利杂交。
也就是说高杆现在虽然也提前抽穗,有结实的迹象,但那是可能会因为短杆基因“污染”。
实际上,结果也可能是就算杂交成功,小麦不育。舒栎就很担心自己因为没有足够的农业常识和经验,把这块麦田给废了。于是,他天天去观望。
虽然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坏结果,不是自己看着看着,就会自己消失,但是他总是心里不安心,连旁边的镇民平常也不爱和自己对话。看着舒栎,镇民也会摇头说道:“这麦子是没救了。这本来就没有见过高杆和低杆小麦混种的情况,这要收也不好收。别等着麦子死了,先收了吧!”舒栎内心破防,可是自尊心让他没办法立刻表现出来,“还暂时不急。”他要看着小麦们真的死绝了,才掐灭希望。雅格长老和雷蒙见他天天去看,怕他心里难受,也劝他,不用去看了。舒栎这样只会越看越伤心的。
可之前也提到过很多次,舒栎看着好说话,耳根软,但是脾气很倔。做的决定不会轻易变,大家也劝不动。
一连几天,舒栎都按时去地里观察。短杆小麦迟迟没有抽穗。他虽然嘴上说"不急”,心里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然而,就在第四天清晨,一排排原本沉寂的短杆小麦竞悄然抽穗,阳光下泛着金黄一-像是整个麦田忽然活了。
那之后的小麦跟孩子们赶着长个儿似的,一天一个样,就像是和旁边镇民的麦田赛跑似的,疯长得比谁都快。
一个星期后,整片麦田已经一片金黄,麦浪起伏,完全不像前几天那块被唱衰的问题田。
而旁边麦田的主人也看傻了。
他天天侍弄田地,都比不上舒栎过来看上几眼来管用。他站在田埂边,看着那片金黄,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全程只有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一一
“我家小麦可能也被阿利斯神父的余光扫到了,今年长得比去年还好,穗多得惊人!我是真的要发了!”
这件事肯定要和酒馆的镇民聊。
“那也不一定是阿利斯神父吧?“那人喝了一口酒,不冷不热地开口,顺势浇了冷水,说道,“也许是他旁边的小白狐呢?别忘了,我们北领地的收获祭拜祭的神使,就是狐狸啊!”
虽然说他们都不跟神父有交集,但是神父最近在做什么,他们都非常留意。据孩子们说,今天夏天,阿利斯神父收养了一只漂亮又骄傲的小白狐。而萨伏伊牧区很少会出现有这种毛色的狐狸。这就让人忍不住很在意。
毕竞这和他们收获祭神使的传说故事里面,那守护庄稼丰收的雪狐也相应合。
麦田主人听不得这么质疑阿利斯神父,下意识地大声反驳道:“你承认阿利斯神父就是有神迹,有多难啊?又不是第一次看到神迹出现在他身上了。”这话一落,全场也跟着一静。
酒杯悬在半空,目光齐刷刷落到麦田主人身上。麦田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吼得多响,指节捏得发白,喉咙滚了滚,声音突然矮了半截:“糟了,我这是真想入教了。你们快是劝我一句啊?”可他以为应该有很多人会阻止他的,结果大家都劝不动。事实上,从夏天第一波收获开始,雅格长老的农田跟他们不一样开始,他们的心思就不静了。
“我原本不信神,“那先开口反驳麦田主人的镇民再次低声开口,“可这田,真的长出神迹来了。”
“他要是也能看我家田一眼就好了。”
“我也想……
“我早就这么想了。”
这下酒馆里一片沉默,酒不再香,肉也不再好吃了。因为他们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注意到窗口外,有名黑发少年正静伏窗台,在听到他们的谈话时,素来古井无波的瞳光闪了闪。而后,他低头沉思了一瞬,随后转过身,毫无声息地离开,脚步轻得像从未出现过。
那正是七月婚礼时离开了的莱斯利。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回到萨伏伊牧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