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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说几句,就在人群里面看到了一身粗布麻衣,白发乱如荒草,坐在地上和别人赌钱的雨果。基甸执事心中头一跳,一下子就窜了过去,“雨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冲劲就被听到声响的雨果副主教投过来的眼神给灭掉了,“…老先生,你在做什么?”

“安静点。”

雨果副主教并不想被打扰。

这个时候能找过来,肯定是主教还对着那块华而不实的石像念念不忘,想让自己支招把那石像从婚礼礼物上名正言顺地扣下来。雨果副主教说道:“我正忙着。”

基甸下意识看向雨果副主教对面一一

那是一名神情难辨的占卜师,披着一身乌黑斗篷,兜帽低垂,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卷曲的头发还是坚强地从兜帽里面冒出来。那人柔顺的衣角绣着古老的符文图案,指间也有一枚宝石戒指,符合所有人对南方占卜师的刻板印象。基甸瞄了他一眼后,视线下移看向两人中间的情况。卷发男人占卜师口气充满余裕,见基甸好奇,便客气地解释道:“我们玩轮流藏硬币的游戏。玩法很简单,只要猜出硬币在哪里,硬币只能是放在左右手,不能藏在其他地方,不能要心机,否则同样算作输。他把硬币推到矮桌子中央,“如果我猜中的话,可以从对方身上拿走一枚硬币。如果他猜中的话可以拿走我这边全部的硬币。”基甸执事下意识去看那个卷发占卜师的手边,高高一堆铜币、银币甚至是金币几乎能迷走所有路过的人的眼。

这想搏一搏运气的人,谁不想和他赌一把呢?只不过这战果也说明他赢了不少局。而其中那些银光闪闪的新银币看上去就很像是从雨果副主教的口袋里面出去的。基本判断在告诉基甸执事,雨果副主教已经输了不少钱。他一想通这一点,就感觉自己心头在滴血。占卜师边说边用眼神示意道:“这次轮到老先生了。”另一边的雨果副主教不服气地把硬币攥在自己手心里,在桌子底下左右手频繁替换,做足不让对手猜到的气势。

可占卜师则轻轻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一般人要是被猜中后,总是急着换手。可换得多了,自己也会察觉到规律,然后又回到自己最习惯的偏向上。雨果副主教在话语中表情一僵,目光微微闪动着,下一秒又故作镇定地拉回自己的一副扑克脸。可这细微的迟疑早就在对手眼中无限放大了。占卜师不紧不慢地开口:“时间到了。阁下,您可以把两只手放到桌面上来了。”

雨果副主教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握成拳,用力得就像两手是一块天然紧合的石头。

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赌在自己的手上了,声音低沉又固执:“我不信我每一次都会输。”

基甸执事脑袋钝痛,“您都赌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说这次是最后一次,每次都把自己输得一无所有为止。”

他目光扫过雨果副主教蓬乱的头发。

看着他这样,谁还能想到,这个如今坐在街角与占卜师赌钱,看起来就像是流浪汉的老者,竞是十年前从大都会派过来,被寄予厚望,肩负复兴卡森市信仰重任而来的神职权威,德高望重的大贤者。起初,他自然也不是那沉迷赌博的赌徒。

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仁慈与智慧的化身,是讲坛上辩才无碍,学生眼中的楷模和灯塔。可是,随着信徒一点点地从教会里流失,教会资助的慈善学校、福利院和医院纷纷关停后,雨果副主教就开始变了。他开始变得无所不用其极,疯狂敛财一-最臭名昭著的莫过于强行将捐助金加入市议会的政策里面,即提出「以捐助金抵税」的政策。这一举强行把百分之九十的市民转为教会的信徒。

成为信徒的市民会按照教会的所有要求进行活动,如遵守斋戒日,如参与弥撒和祈祷。各种繁文缠节让市民不厌其烦,引起各种投诉和埋怨。可面对抗议,他只在讲台上冷冷地丢下两句:“不想成为信徒的,请自觉前往隔壁市议会,自行补税。别忘了一-延期交税,还要付罚款。”从那之后,卡森教区成为整个北领地铜臭味最重的教区。信仰的圣坛变成金钱的计量单位。

唯一的优点就是,在其他教区都会时不时出现信徒叛教的情况下,卡森市的信徒数量逐年上涨,经济活动越发繁荣。就拿这次巡回婚礼为例,卡森市的市集活动是整个北领地最热闹最自由的,远超过其他中规中矩,死气沉沉的教区。可是,在挽回信徒的同时,代价也在悄然吞噬他。雨果副主教也逐渐沉沦为烂赌的赌徒。手头上无论有多少钱,哪怕只有一枚铜币,也会要在赌桌上。

十年间,他被说晚节不保,被说身败名裂,还被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而雨果副主教早就分不清,自己赌的到底是金钱,还是那一点早已岌岌可危的信仰残火。

听到年轻执事的长吁短叹,雨果副主教也置若罔闻。他就是想要赌。

他想要赌赢。

如果能赢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都知道神明还在看着他,还愿意对他施予怜悯与宽恕。他的所作所为,不是彻底的堕落,也许…只是不得已的牺牲。他需要一个神迹,哪怕是藏在握着硬币的左右手之间。十一年前,他曾经意气风发,自从大都会而来,为新人赐予祝福,那世人称为“贤者"。

十年后,他的根已经烂在了卡森市的金钱和烟火中,成了人们口中的吸血蛀虫,贪婪的敛财大主教。

再次和公爵见面的时候,雨果副主教看到公爵的眼瞳里面映出的自己,恍然间记起那个早已被自己遗忘的,还未沦陷,尚有荣耀的自己。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就像在面对审判,内心是如此羞愧难当。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再承担主持婚礼的重任。此时此刻,坐在街角的雨果副主教已经瞥见占卜师眼中的势在必得,原本的决心也降了一个调。

“你猜吧……”

他低声说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疲惫和颓丧。他已经老了,太老了,脚步早已迈不进圣坛,只能坐在这尘土飞扬的街角赌桌边,把信仰最后的碎片压上,试图换来神的一瞥。命运如此。

这一把输了,那就算了。

反正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在寻求一个侥幸。今夜,他也可以安心地一并做个了结,就当是亲手为信仰收个尾。然而,占卜师的声音还没有说完,旁边有一道孩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光是这么猜的话,不就很没有意思吗?都来回看了好多次了。你的猜法就很简单啊,每次都是用言语打乱别人的想法。别人在底下换多少次都没有作用…”占卜师往旁边看,就看到一名穿着粗布衣服的十一岁少年站在一边,大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眼神动了动,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有意思呢?”“猜哪只手没有不就好了吗?"少年声音清脆,明明是在搅事,也是一脸无辜,玩心大起的模样,“老先生的硬币呢,可以直接放在我手上。我两手不交叉,也不换硬币的位置,你就猜哪只手没有硬币。”占卜师已经和雨果副主教玩了很多局,如果对方有帮手的话,也不至于玩成这样,于是他又对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说道:“要是你拿了钱,就跑了,那该怎么算?″

少年从自己小挎包里面拿出还没有完全吃完的芒果,放在桌角上,“压这了!你们看行不行!这可值3个铜币了。这老先生呢,输了的话,不赖我,因为跟我没关系,我也没有换他的硬币。”

他看完雨果副主教后,就又看向占卜师,“那如果老先生赢了呢,也不关我的事,我也不要这钱。”

现在大家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一个手痒也要玩,但没有钱,才会在这里凑热闹的小少年。

这小孩颇有些自信,朝着雨果副主教说:“我的手气一向很好,也许把硬币放在我手上之后,占卜师就猜不出到底是在哪了。”听到挑衅的占卜师听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孩当着他们的面交接硬币,也不交换,他猜的还是老先生的硬币位置,也不会变成他的。“我无所谓,只要老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只是小孩不能临时换硬币的位置。”

雨果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出现,从何出现,见孩子笑得天真烂漫,确实是以为这是好玩的事情,才会横插一手的样子,心里有点苦涩。这孩子绝对不知道输赢成败就会决定自己今夜的生死,所以才会这样轻松自然。

雨果还在犹豫,小孩就抓着他的手,“他都不介意了。”少年的手带着农活留下的粗茧,可又有孩子自带的柔嫩,这让雨果感受到阔别已久的被孩子信赖所带来的感动。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占卜师,你自己看好啦,还有大家看好了,我没有偷偷换哦。"少年的声音扬得高高的。

他们的手下动作虽然是在占卜师的视角盲区内,却也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围观人群眼下。

即使他们没有看见硬币放在哪只手上,众人还都看得清清楚楚,孩子在整个过程中,双手始终稳定,没有出现任何突然互换的动作。此外,在老人悄然把硬币递过去的一瞬,孩子便紧紧握起两个小拳头,对准了占卜师。

“来猜吧!”

在之前,占卜师已经猜到了雨果副主教的硬币就在他的左手上。因为雨果副主教很爱藏在左手,现在要猜哪只手没有,那自然是右手没有。占卜师说道:“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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