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三里屯这么土的名字,竟然有这么多人来。
他静静看着她找,话筒里她还在说:“你看见我了?”
“没有。你吃饭吧,就这样。”
傅程铭单方面结束了和女孩子的对话,但出于礼貌,他会静静等着对方挂断。
就在唐小姐从狐疑、到挂电话的这几秒,傅程铭隔着马路看她。
像大部分文艺电影一样。
左右两面是繁华街道,其中间隔着车辆不断的单行道。
每辆车在镜头下被抽帧,变得模糊,过路行人也被调出虚影,像是慢动作,而对面女孩子的身影,在虚虚实实间变得鲜明无比。
傅程铭忽然想起有句话这么讲,家具装潢,大概能折射出你的性格底色。
他的底色是灰,鉴于黑白之间,和四九城平平稳稳的院落十分雷同,灰色砖瓦、左右对称横平竖直的风格。多年后,他分析着,那么他人生里第一次接触色彩,大概就是某位女孩子搬进去的第一天。
那天,阳光盛。
照化了堆积在角落里许久不化的雪。
电话挂断。
傅程铭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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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多日,因着这通电话的缘故,让唐小姐对他多了些观察。
同在屋檐下,想不注意都难。
她熬夜到早晨六点,从窗帘缝隙里看见他从屋里出去,穿着长袖长裤的运动衣,手里拿一瓶矿泉水。约莫一小时后,人又进去,半个钟头再出时,已经是西装革履的模样了,走路是姿态挺拔,如傲立蔚然的刚竹。
作为看客的她,通常会悄悄趴在窗边,默默念叨,起这么早不会晕到地上吗?
看得久了又会自责。
天呐,我像个偷窥狂。
这些天傅程铭事情多,并没注意家里多了双眼睛在看。
他得空,拜访唐永清,送了老朋友几瓶好酒;唐永清爱喝酒,爱抽烟,这两样都是他不碰的。
唐永清对他讲,你们夫妻不合的消息,已经慢慢传开了。老头子正准备睡下装病,吓唬自家姑娘,以此要挟她别离婚。
傅程铭抿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坐在他床前,“唐永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什么样。”
“独断专行。”
唐永清眼神飘忽,“不可能。”
他笃定,“你从前是,现在更是。”
一躺一坐的两个人,谈话语气丝毫不像女婿和老丈人。
他老成,唐永清越来越孩子气,很好地弥补了年龄问题。
“我不管着她,尾巴能翘天上去,看她前年找的那个小白脸,什么混蛋。”唐永清又说起,“她上学的时候就被一批一批的混蛋追,有大混蛋有小混蛋,跟苍蝇蚊子一样,我一点也不放心。”
如果真是苍蝇蚊子,那唐永清把电蚊拍甩漏电了也没用。
傅程铭不表言论,只是问,“我你就放心?”
“我要对你不放心,那不就否定我自己的人品了?”
他平静回:“怎么个说法儿。”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不放心你也相当于我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