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你搬进来住吧,不过不能和我在一间,毕竟你一个人在外面怪可怜,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第二,帮我拖住唐永清那个老头,别在年底办婚礼。”
傅程铭手背半捂着嘴唇,正听着,那边没音儿了,“第三呢?”
第三?
当然是和你离婚啊!别以为冰释前嫌了,她就能妥协这段婚姻。
一个纵容又溺爱的环境,养出唐柏菲倔强的脾气,她认定的事,必须按她说的来,否则,十头牛拉不回去。
她指尖扣着筷子一丝丝嵌刻的纹理,定定看了眼前的男人。
一秒。
两秒。
到底没把心想的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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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后,雪停了,天朗气清。马路上沉积的雪,已经撒上工业盐给化得一干二净。
傅程铭应邀,到山庄谈合作。
山庄,不是北京那些乱七八糟的地下会所,之前冯圣法开轰趴买下的。那算一手,后来傅程铭看重这山中单辟出的一块儿地,清净,适合接客见人,便从冯少爷手里买下了,这算二手。
来谈合作的老总和傅程铭说好的,两杆进洞让利一成。此刻人正站在发球区,注视着果岭,迟迟不敢挥下第一杆。
雨雪过后是新春,北京的天儿最近不错,太阳大,傅程铭一身收腰西装,外加戴一副黑墨镜看人打球。那人越被观察,越是一身汗,傅程铭见状,让球童拿矿泉水,递毛巾,含笑意的眼风一扫:“怎么紧张成这样。”
“嘿,心里压力真大。一杆进洞所幸就不争了,两杆儿正是不上不下的。”
“不急,您继续。”
傅成铭在一旁休息区坐下,看他打球,约莫十分钟后,终于挥了一杆,没进。
坐了半晌,不远处有人喊他:“傅程铭——!”
他戴着墨镜,看嫩绿草坪上不急不缓走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那个朝他摆手,看清那人是谭连庆后,傅程铭起身,慢步向前走,算是相迎。谭连庆走过来,后面几个也问他好,一口一个傅老板,傅程铭微顿步,向他们轻点头。礼节做到位了,和谭连庆一齐往无人处去。
到绿荫地,傅程铭摘了墨镜,“谭部长,你怎么在这儿。”
谭连庆笑着,“我还想问你呢,上次去南池子找你,你不在,没想到今天碰上了。”
傅程铭语调微扬,“找我?”
“我随礼钱,祝二位新婚快乐,”谭连庆说得很正式,正式中略透出一丝滑稽,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红包,“拿着,正好下礼拜崇严那小子请咱们聚会,我也能一睹傅太太尊荣了。”
而谭连庆却瞧他笑里别有用意,也迟迟不肯接,“你这是怎么。”
“哪儿有婚礼没办就要客人交钱的道理,”傅程铭把那钱往后推,话里有话:“何况这婚不一定结得成。”
“听唐永清说你答应得挺好,现在看你这架势,怎么着,准备离婚?”
傅程铭垂下眼,不可置否,“是有这个打算,我昨天自己拟了份儿离婚协议,你别外传。”
“至于闹到这步吗?你和唐永清还有合作呢,你们又认识那么多年,你不是为了当年那件事儿,觉着愧疚,才应承下的么?”
“合作归合作,大可不必牺牲他女儿的人生幸福。”
“妄自菲薄...”谭连庆听不得他这话,“合着嫁给你不幸福,还有之前那些上赶着投怀送抱的,都是奔着苦日子去的,是吧?”
谭连庆印象最深的是之前汤家小姐,宴会上装醉,故意撞到他怀里,要他抱着,还要他送自己回家。当时大伙儿都瞧见了,傅程铭虚拢着汤小姐,确保她摔不了,这才说了三个字——请自重。最后还是送人回去了,不过是吩咐张绍经去的。他这人就如此,再怎么惹他不愉快,总归保持着绅士态度,把基本礼节做到位。
但仅仅是礼节。
或许这种礼节会让许多女孩子误解,以为是专对她的温柔。包括冯圣法他们在内,也分外纳罕傅程铭怎么这么受姑娘待见呢,明明他什么都不做,好话也不用说,甚至往出推一个,第二个不信邪还上赶着来。
傅程铭笑笑,“她今年才22岁,跟她适配的,应该是同龄人。唐永清快七十了,急着把女儿托付给别人,他老糊涂了,我可没有。”
“呦呦呦,”谭连庆阴阳怪气起来,“还你可没有,这话我替你记着了啊,要是以后你们如胶似漆也好,或者是你傅程铭爱而不得爱得死去活来,真到那天,我看你笑话。”
他嗤笑一声,似是不屑回答这荒谬言论。
拍拍谭连庆的肩,戴上墨镜,带他看那老总打第二杆球。
两人回程,谭连庆问:“去年年底那事儿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
“贪钱那个,有没有后续牵扯进去的人。”
傅程铭步履稳健,面朝阳光,格外意气风发的模样,“暂时没有查到,只抓了他,还有他秘书。”
“秘书?”
“嗯。”傅程铭又问,“怎么,你还怀疑谁。”
谭连庆摇摇头,这种事儿不好乱讲。
“那秘书又是怎么了,还有他,四个哪儿来的,全是集团公款?”
傅程铭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讲出来:“一半是在任期间的,一半是集团的钱,他秘书也有不少,贩/毒吸/毒,聚众卖/淫,一家地下会所全是一批一批的,二十岁以下的女孩子,还出了几条人命,其中一个,是女歌星。”
对于这种勾当,谭连庆早有准备,可一番话听下来,还是膈应,傅程铭却像讲了个童话故事似的,丝毫不受影响,勾唇笑笑,继续往前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