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冬雪红柿,柿子挂上去像一群红灯笼,有些表皮还结着冰晶。
雪扫下去,柿子即刻向上弹,整棵树变得很轻盈。
成姨见她来,问:“怎么样,傅先生中午回来吗。”
唐柏菲点点头。
“那就好,诶,外面冷,快回去吧。”
成姨朝她摆手。
唐柏菲还站在原地不动,想着这几天和成姨越来越熟,便上前,直截了当问:“成姨,你觉得,傅程铭脾气好吗?”
对面掸雪的人一怔。
唐小姐即刻心虚,以笑作掩饰:“我随便问问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毕竟从我接管这座院子,傅先生回来的次数也不过十几次,每次见面都不会说太多。”成孀想,唐小姐搬来前,院里冷冷清清,傅程铭偶尔来,顶多说几句客套话,音调也是淡淡的,让人难以接近。
“不过我倒亲眼见过一回事儿,”成姨声音低了几度,环顾一圈,走近唐柏菲,“就在去年年底,听说是傅先生集团有个高层被查了,他那段日子回家都到了半夜。”
唐柏菲睁圆眼睛,等着后话。
成姨又说:“我送夜宵的时候,傅先生闲聊似的和我说了一句,说他正肃清高层内部呢,整天和那些老滑头斗法。我和你讲,华鸣是傅先生爸爸去世后他接管的,高层大部分都是老资格,比他大一辈儿。我当时瞧他的样子,看来那群人是不太好管,可能,一群老资格对他这样一个年轻的董事长不服气。”
“那,您知道他父亲怎么去世的吗?”
唐柏菲从唐永清口中了解过,她知道傅程铭父亲离世时正当年,却不知怎么驾鹤归西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傅先生很少提起。”
成姨讲起八卦,把柿子树抛诸脑后,拉着唐柏菲边走边说,“后来啊,忘了哪一天,一个男人半夜拉着门环扣门,那铁门声音可大了,然后在外面惨叫,求傅先生一定救救他。我去问他,要不要赶走,他说不用,还要开门去看。”
“我怕半夜出什么事儿,紧紧攥着手机,一有不对,马上报/警,”成姨说的绘声绘色,身临其境,“谁知道那个男人进来以后,扑腾一声跪在雪地里,就那么跪在傅先生面前了。”
唐柏菲问:“那男人是谁啊。”
“不晓得,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就听见嗓子都喊哑了,哭得那叫一个惨,嘴里说什么,求求您,送我出国,或者去日本,总之啊他错了,一定要离开北京。而且,那男人还去抱傅先生大腿。”
“那傅程铭呢,他什么反应。”
“一脚把人踢开了。不到几分钟,警/车来了,把那人抓走了。再之后的几天啊,那男人的全家来求,也被赶走了,我听傅先生那么轻描淡写对电话里说了一句,”
成姨讲到这,顿住,伸出四根指头,“贪了四个亿,应该是那男人贪的。”
唐柏菲诧异,几乎喊出来:“这么多!那一点儿不冤!”
在她心里,也对成姨所描述的那夜有了大概轮廓。
端正的四九城里飘起鹅毛大雪,肃然的四合院儿内,仅剩一些如水的月色。
傅程铭站在院中央,一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姿态,睥睨着跪在他面前的狼狈男人。
她呼吸一滞。
成姨看出来她有些吃惊,便说:“夫人,一码归一码,只要不破他的原则,他一定是个谦和的人,如果像那个男人似的,打破他底线,那,傅先生估计要大发雷霆,绝不放过了。”
骂他性/无能算原则问题吗?
唐柏菲在想这个时,没注意傅程铭已然入院。
此刻,他就站在最高的一株柿树下面,静静看了会儿谈论的两人。
女孩子披着一件羊毛外套,毛色雪白,还不时用手拽扯,最后问成孀:“那您还知道什么呢,比如,傅程铭有什么不良嗜好,黑历史。”
成孀问:“什么叫黑历史啊。”
女孩子开始跺脚,急着解释:“就是...做过哪些丢脸的事儿。”
“呦,应该没有吧。”
成孀拍拍她的手,跟哄孩子似的,“不早了,我先去厨房看一眼,啊。”
走远后,只剩她一个呆在原地。
傅程铭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挂着点笑意,走到和她齐平的位置。女孩子感受到有人接近,先是转头看他胸口,再把头扬起。
一阵无言。
傅程铭虽然不过四十,却也资历颇深,她那些情绪,他看得一清二楚。
——尴尬,诧异,惊讶。
看破不说破,傅程铭微点头,对着唐柏菲做出礼貌的笑,“外面儿冷,进去吧。”
话毕,他抬脚刚走了一步,袖筒便被一只手拽住。
他顿步,回头看。
唐柏菲两个指头捏着他袖口不松,指尖细长,皮肤白净。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煞有介事道:“我知道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