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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 / 1)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待议完政事,天色已逐渐见晚。臣工们井然有序退出乾元殿。大殿上仅留下皇帝,太子和魏照生三人。

李挣神色严峻,斟酌良久,终于道:“陛下,臣想着代替魏尚书,亲自前往江南一趟”。

“什么?"惠安帝大吃一惊,霍地从御座前站起来,“这是为何?”“儿臣要借尚书大人的身份,去看看江南的水,到底有多深。“自听到三十万两白银被劫,他就觉得事态万分紧急。

说着,他架着眉骨,声线愈寒:“这银钱,怕是被人拿去偷偷购置军械了”。“你说的是梁朝逆党?”

太子停顿片刻,摇了摇头,“儿臣尚且没有十足把握,但料想应该不是梁朝逆党。逆党势单力薄,远在西南。唯一的优势便是地理位置。四面环山,中间又有大江阻断,如此天险易守难攻。只要我们成功开辟通往那里的道路,大军辎重能通过,便不足为惧”。

“南岭山脉阻挡行军,而湘南郡与岭南之间有灵渠,我军可从灵渠进入,绕道岭南,依水路直捣夜郎。届时,哪怕土司再想凭借地理优势,也无法获胜”。太子让左右拿出舆图,指着上面的路线细细规划,“如此一来,大军行走路线解决,剩下唯一值得担忧的事。岭南瘴气严重,大军长途跋涉疲劳日久,只怕身子受不住。因而要安排足够医官随行,确保军士不为瘴气所困”。皇帝和魏尚书眼睛循着太子修长的手指移动,也觉此计可行。如此一来,绕道岭南,要修的栈道便少了一大半,大军辎重更容易进入。“既梁朝逆党群灭之指日可待,殿下为何要亲自往江南一趟?"魏照生不解。惠安帝与太子对视一眼,察觉到对方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忽然意识到什么。他问:“莫非太子认为,除逆党之外,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李豫点头,“梁朝逆党不过夏日飞蝗,蹦跳不了几天了,并不足以畏惧。儿臣最担心的是劫持官银,购置军械的这一伙人。他们借着逆党的身影躲在暗处,时时窥探着朝廷一举一动。其幕后之人城府,不可谓不深”。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若是逆党与这伙贼人勾结,妄图颠覆神庙……太子眉心愈深。

惠安帝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嘭一声重重砸在御案上:“这些个贼人,天下难得过几年太平盛世,他们便蠢蠢欲动妄图篡位了?老子还没死呢!”一着急,他行军打仗时候的那套粗蛮便暴露无遗。李挣敛了神色,低声劝道:“陛下莫忧,左不过些逆臣贼子罢了,妄图虐害生灵,欺瞒天子,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声音低沉,却铿锵有力。惠安帝看着玉树临风,处事稳妥的太子,一时间只觉无比欣慰。这厢议完政事,夕阳早已隐入天边。夏日晚风渐起,吹动着男人身上的衣袍。

李固望着夜色,不由转头道:“天色已晚,不如太子直接在皇宫住一晚?”现已过宵禁,太子脸上又满是疲态,惠安帝不禁皱眉。并非圣上思子心切,更不是担心对方会被巡夜的金吾卫逮捕。身为太子,对方有在整个长安城横行的权力。只是在皇宫歇一晚也没什么,明日还要早朝,省得他跑来跑去。

话说,一开始皇帝对太子府的位置尤其不满意。太子府处在皇城东面,进入皇城得足足绕过两条大街。他跟皇后在皇宫住着,孤零零的两个人,尤其凄凉儿女们离得远,他数次想让太子直接在皇宫前殿随意选一片宫殿作太子宫得了,只是太子府毕竟是传承许久的太子府邸,如今已经住习惯了,不论自己怎么劝,好说歹说,太子就是不肯搬。

李挣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愉悦。摆手拒绝:“不了,良媛还怀着身孕,孤得回去陪她”。一双眸子望着远方,隐约藏着星辰大海。

李固一时间愕然。这还是他印象中的太子么,怎么感觉换了个芯子一般。毕竞在他看来,长子身为储君,行事一向规矩稳重,何曾露出过这般模样?想到不久后自己也要当上祖父,帝王的脸上也逐渐泛出喜色。他捶着太子硬邦邦的肩膀,大笑:“好小子,真给你爹争气!”想到自己应承的话,他又道:“等她生下孩子,朕定会给她升升位份。答应你的事绝对不食言”。

太子却突然转头,郑重道:“父皇,儿臣想尽快给她升位份。毕竞,她肚子里怀的,是儿臣第一个骨肉”。

李固直愣愣看了太子许久,忽然抚掌大笑:“好好好,朕明日便命人去宣旨,不会委屈你那娇娇儿的"。

太子自然听出父皇话中的揶揄,耳尖悄悄染上薄红。拱手行礼:“多谢父皇”。

父子二人双双立在大殿前,仰望着漫天繁星。一向不亲厚的父子,因为悄然到来的小小生命,隔在二人之间的沟壑正缓慢消弭。李挣驱马疾驰,甫在东宫门前停下,便将白玉马鞭扔给站在旁边的李贵,一壁解着衣襟上的暗扣,一壁出声询问:

“良媛今日干了什么?可用过膳食,太医可按时前来请脉?″明明圣旨还末到,他却一直叫的是良媛。

李贵躬身跟在后面,一一作答。听到白日公主曾到府上拜望,李挣压下眉眼,隐约可见不耐。

“她来干什么?"明知道良媛怀有身孕,她又想挑唆对方干什么坏事?李贵讪讪答:“公主殿下是带着小世子来的,与娘娘说了许多话。奴才远远瞧着娘娘抱着小世子,似乎十分开怀”。“那小子还要人抱?娘娘没伤到吧?”

不是太子厚此薄彼,实在是赵瑜那小家伙的力气他见识过,小小一个人儿,猛冲过来撞在怀里,能生生撞得人七窍离体。他实在害怕小世子没个轻重,冲撞了肚里的孩子。

听到李贵汇报小世子一直规规矩矩,不曾有任何莽撞的举动。李挣方松一口气,不多时便走到院门口。

透过窗牖看着里面的隐约微光,李挣顿觉神清气爽,一整日的疲惫霎时消失不见,心底只剩下无比的满足。

他解了外衣递给李贵,压低脚步声轻轻走进去,看到床帐里隆起的一团,不由失笑。

小心心坐在床沿,他微微侧身如愿看到呼吸平稳的女人。她脸色没有今早那般惨白,已回过几分血色。

看到她脸上一缕俏皮的碎发随着她呼吸不断起伏,他抬手将碎发拢到耳后,手掌压着她鬓角轻轻抚摸,动作间满是怜惜。正当他盯得入神,女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床榻边上坐着的男人,惊喜出声:“殿下?”

“是孤”,男人轻声答,又问:“是孤吵醒你了?“梁含章沉默摇头。男人身躯高大,几乎把不远处那盏小小的烛火完全遮挡,梁含章看不清他的脸色,只依恋地将他干燥粗粝的手掌放在脸上贴着。看她眼底满是痴迷与依赖,太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想把人搂在怀里好好怜爱一番。只是,此情此景,他无论如何得克制自己,不能像几天前那般孟浪。

两厢无话,女人感受着他的呼吸,自然也觉察出他的疲态。拉着他手让人躺下:“殿下累了一天了,躺着休息下吧"。男人摇头,连忙把手抽出来,有几分局促道:“孤未曾沐浴,恐身上气味熏到你"。

他自昨晚到现在还未曾沐浴,这一路上也不是没闻到身上隐约的气味。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对方是怀着身孕的女郎。他口中的女郎却丝毫不介怀,不由分说拉着人躺下,半撑起的身子靠上他胸膛,一寸又一寸仔细端详。眼波流转,面上满是心疼,“殿下辛苦了”。李瑜闻着身上女人的馨香,只觉通体舒泰,小心搂着对方,笑道:“孤为一国储君,谈何辛苦?不过做孤该做的罢了”。把视线重新落到她小腹上,低低问:“你呢?可觉得身子不适?”梁含章摇头,一翻身,整个人几乎窝在太子怀里:“臣妾吃好喝好,怎会觉得不适?″

太子声音迟疑,带了几分羞赧:“孤听说怀有身孕时,孩子会胎动瑞母亲,有时瑞得狠了,母亲也会感觉疼痛”。话未说完,他怀中的女人扬起笑脸,噗嗤一笑,“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胎动固然存在,可我们肚子里的如今堪堪两个月,还没彻底长出来,是没有力气踹臣妾的”。

李挣特别喜欢她话中"我们”二字,仿佛透过这两字,他立时就想象出他们亲密无间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纠缠在一起,没有分开的机会。女人软若无骨的小手往他腰间探去,不知在寻什么。断断续续的触碰让太子身上热气翻涌。他压着眉峰,抓住对方作乱的小手,低声斥道:“你干什么?”梁含章自他怀中挣扎起身,还想继续寻找。被男人有力的铁臂一揽,又重新躺回去。

他手臂自对方脖颈处穿过,压低的声音带着哑意:“在找什么?”被男人沉重的身躯禁锢,梁含章只能乖乖躺在旁边,颇觉无趣,又抬手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

太子啧一声,粗喘声渐重,声音间满是无可奈何:“今夜怎这般不乖?”那语气,哄小孩子似的。

女人双眸直视着他,颇有得寸进尺之势:“臣妾不乖,殿下难道就不喜欢了么?”

太子轻笑,眉宇间满是柔情,攥着她手往自己心口探去,“如此这般,你可相信了?”

“孤心里一直是有你的,并不是因你怀了孤的孩子,才对你爱重"。他神色郑重,梁含章与他对视,只觉撞进一双晦暗幽深的眸子,她直觉想逃,男人却丝毫不给她机会。

反手压着她脸颊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无比珍重:“章娘,孤心悦你″。

清冽的嗓音如空谷相撞的青石,梁含章脑袋一片茫然,呆呆望着男人。他的发冠散了,头发有几缕垂至耳侧,略显凌乱潦草的他,却丝毫不减身上的翩廊风采。

她心底感叹:这男人怎生长得这般好看。这般温润端肃一个人,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她遇见。

脑子有片刻失神。刹那间,她破天荒觉得,好像被琰光挟制来到东宫,也不算太坏的事情。

毕竟,自她来到东宫,享受到的是她这个身份远不能企及的生活。这个男人温柔如水,除了一开始想杀她之外,其他时间都是极好的。在这里,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何人都可摆弄的物件。

女人呆呆看着他一言不发。李挣内心似被人用手揪住,紧张得呼吸都局促几分。莫非,自己的话太孟浪了,吓坏了她?男人微微抬眼,眼神中满是懊悔。正想开口解释时,怀中的人瓮声瓮气问了句:“我不信,你心心中不是还有那个琴娘子吗?”那人藏在他心中这般久,以至于每每想到,便忍不住操琴抚弄一番。他的心可真大,能一下子装下这么多人。

似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李挣失神片刻,方找回自己声音:“其实,我于她,大抵算不上爱慕”。

毕竟当时双方年纪都小,只是单纯的交流陪伴,与大人口中的爱慕扯不上任何关系。

“当时我被囚在长孙府,戾帝恼父皇拒绝他的提议,便想通过折磨我来泄愤。当年我在小小的阁楼上,周围都是兵士把守,一连几天滴水未进。”眼看着差点饿死过去,被关在他隔壁的李福便打算下去偷些吃的上来。没想到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对小女娘的行为熟视无睹,对李福却丝毫不含糊。硕大的军棍沉闷砸在太监身上,当时李福跟在他旁边时,已经是阉人之躯了。

棍子入肉的声音,声声入耳。可对方忍得面色狰狞,嘴唇出血,依旧不肯吭一下声。

李挣已不大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只知道自己扒着窗牖望向下面,看到不断翻飞的军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而躺在地上的李福,咬牙切齿目眦欲裂,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滚滚落下。很快地上便出现一摊血迹。兵士们打完也不管,就这么让人在地上躺着,周身湿漉漉一片,宛若死人。

地上的血逐渐凝固,变成骇人的黑紫色。李挣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内心深处涌现无尽的悲凉。

这,大抵就是死亡吧。

如昙花一般,还未在这世界绽放足够光彩,便要重归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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