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涿的动作很快,立即使唤两个杂役,从库房里抬了一张雕花木桌出来,就安置在书房的角落里。
顾寒阙的书房允许她入内了,即便他不在,她也可以自行入内看书。
绵苑倒不觉得自己被信任了,以他的谨慎,想必不会有什么机密摆在明面上。
她气恼的是,怎会有那么坏的主子,人不在家都怕她闲着。
从行宫回来后,顾寒阙很忙,成日不在府中,其中忙碌不知有多少是在做见不得人之事。
好在绵苑是能耐住性子练字的,看书也能坐得住,即便是从未接触过的医书……
除了看不懂,并无其他问题。
不过,她更想把闲暇时间用在别处。
下个月就是老太君六十大寿了,以往的生辰都没大办,也不宴请,今年可得好好热闹一番。
绵苑几个贴身侍女,都会准备一点小心意,一起凑个趣儿。
她晕针,注定是动不了针线活了,只能在字帖上下功夫。
今年绵苑打算手抄一卷经文,给老太君祈福,提前一个月正好。
半莲擅长女红,会绣活,还懂得裁衣纳鞋底,正好干完活去看看她,顺便问一嘴。
绵苑有些好奇昨夜发生何事,刚过去西厢房,就碰见了蔓语。
蔓语脸上的伤早就好了,疤痕浅淡,稍微用香粉遮掩一下就看不出来。
不过当事人很在意,时常拿着手帕遮丑。
此时她面对绵苑,语气酸溜溜的:“您怎么纡尊降贵,跑到这儿来了?”
都住到寝屋那头去了,还会回西厢房么?
绵苑不搭理她,拿眼睛寻找半莲的身影,她正在石桌边吃果脯,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绵绵来了,”半莲朝她招招手,分享自己的小零嘴,道:“今早偏门外有货郎叫卖,刚买的。”
绵苑坐了过去,蔓语紧随其后:“她如今能瞧得上这些?饭食都有人帮忙拎呢。”
绵苑和姜涿的饭菜都是钟苗提的,她去厨房时一人带上三人份。
这其实也是顺便,以前绵苑和半莲她们谁有空也会帮忙拿饭,省得一个个来回跑。
侯府主子少,就一个大厨房开火,麒麟轩的小厨房只熬些汤汤水水。
绵苑脾气好,却不是什么都受着,望向蔓语道:“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话了。”
“哼!”蔓语撅着个嘴,到底没有继续。
“别管她,”半莲叹气道:“小侯爷瞧不上我们,正愁呢。”
“为何发愁,在慎柏堂如何,现在就如何。”绵苑不明白,为什么要加上女人的身份,她们只做丫鬟不做女人可以么?
在老太君身边,没有人会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女人,当一个男人出现,性别才被凸显出来。
蔓语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受到主子独宠,当然这么说。”
绵苑闻言,揪起小眉头,那算什么‘宠’啊?况且她也没想做妾室。
然而事实上顾寒阙只让她近身了,旁人看来估摸着是天大的荣幸,说什么都没用。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造化就是喜欢捉弄人。
绵苑无意在此事上多做交谈,在她的视角,已经不是什么宠婢的问题了。
她以后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在生死面前,一切皆是小事,包括小姑娘间的别扭与口角,或者眼红?嫉妒?
说到要给老太君做些什么,蔓语又阴阳怪气的:“就你会奉承人,成日哄着老太君。”
绵苑也没生气,慢吞吞回道:“你太不知好歹了。”
任何非亲非故的善意都弥足珍贵,何况老太君跟她们还是主仆。
她们可以说是老太君养大的,也读书认了点字,来日即便离开侯府,也不至于无处安生。
绵苑从小就没有亲人了,谁对她好她都记得,难道要老太君把她捧成侯府小姐才算好么?
那是贪婪。
“绵绵,咱们进屋里说。”半莲拉走了绵苑,房门一关,隔开嘴巴不饶人的蔓语。
半莲是个聪明人,能让一个男子拒绝一个姑娘,一定是因为不够喜欢。
她看得明白,更不会迁怒,倘若绵苑有能耐叫小侯爷拒绝其他人,那其他人也不必争了。
更何况,这位主一开始瞧着就不好接近,眼中没有女色。
“你能来看我,不枉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半莲拉她坐下,道:“若桃都能看开,我有什么不能的。”
又不是非要做姨娘不可。
“若桃?”绵苑不解。
半莲掩唇轻笑:“你当真没看出那几日她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