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山是要找谁?”梁哥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严雪身上。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严雪也就实话实说,“齐放。”
“那小子啊。”梁哥顿了一顿,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那小子挺能干的。”
很快,内燃机拖着车斗停在了山上临时搭建的营地。梁哥将拖拉机开下去,说什么也要亲自带严雪去找人,“拖拉机本来就不够用,还整天趴窝,这几天采伐都停了,全在放冰沟。你一个人不认识,自己找不着。”
相比几十年后,这年代的林业工人大概从不知道什么叫雪休,大雪始终下着,也不耽误他们热火朝天干工作。
怕雪太大把伐好的木材遮住,导致运输时遗漏,来年春天木材烂在大山里,验收不合格,众人甚至更加快了动作。隔很远,严雪都能听到四人一杠或是六人一杠抬木材时,工人们一唱一和的号子声。
“那就是冰沟,往下放木头的,以前没见过吧?”梁哥指了不远处一条长长的雪道。
这冰沟跟后来冰雪世界放轮胎的有些像,却比那大很多,长很多,沟里冰面上覆着雪,一看就很滑,严雪还真没见过。
梁哥就边走边和她介绍,“这玩意儿一下雪就得开始弄,还挑地方,又得选缓坡,又得带弯,不然冲下来劲儿太大,刹不住。弯又不能太大,不然就飞出去了。有时候木头趟不下来,还得往上浇水,不过比人扛、牛马拉都快。”
正说着,那边山上吆喝一声:“下去了!”鱼骨一般斜着在沟顶排开的圆木已经又被撬起小头,顺过来滚进沟一根。
这种老林子里面的树树龄都很长,一棵甚至能有上千斤,砸在沟里声音闷且重,很快便几个转弯冲到了沟底。而沟底早有人等在那,都事先找好掩体躲着,等圆木停稳,立马上来检尺装车,运到山下的楞场存放。
梁哥眯眼在雪中打量一番,带着严雪往那边走,“应该就是这一队。”
山上雪更深,不过采伐队之前都在这边作业,倒是踩出了不少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
梁哥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头问严雪:“能跟上吧?”
“能。”严雪已经感觉到雪从脚脖子灌入,慢慢浸冷整个小腿,但还是没有放慢速度,“咱们靠这么近是不是不太安全?”
她可是亲眼看到那些圆木滑下来时力道有多大,着实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领路你还不放心?以前没有拖拉机的时候,这放冰沟的活可都是我领头。”
梁哥不以为意。
严雪还要再说什么,一个身影突然飞速靠近,扯着梁哥的后衣领连退数步。
怎么也有个一米七几的梁哥竟然完全没法反抗,就这么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
“谁他妈拽我?”他狠力一甩胳膊。就要骂,一根合抱粗的圆木擦过他刚刚所站的位置,重重滑了出去。
一直滑出十数米,圆木仍去势不减,这要是砸在人身上,哪怕只是擦个边,不死也得受重伤。
梁哥的话戛然而止,严雪虽然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同样吓了一跳。
刚拽了梁哥那人已经掩在了附近一块山石后,视线淡淡扫过严雪,落在了梁哥苍白的面孔上,“还不走,等着做安全培训案例?”
每年采伐季开始前,林场上下都是要做安全培训的,何况梁哥是林场的老职工了,竟然也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梁哥脸上发烫,“谁知道今年冰沟哪个修的?这么远也能滑出来。“。”
这显然是在挽尊,对方眼神更淡了,甚至一个字都没再说,直接收回了视线。
这种无视比嘲讽更让人难受,梁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装什么?要不是帮你带人,你当我愿意往这儿跑?”
帮他带人?
严雪正伸了手去扶梁哥,“你没事吧?”闻言忍不住又朝那人看去。
这回她看得仔细了些,发现那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绝对不止一米八,因此显得身形特别颀长,同样是林场蓝灰色的棉衣制服,穿在他身上就是不显臃肿。
听到梁哥的话,对方掀了掀眼皮,没怎么走心地瞥过来一眼。
藤制安全帽下面的兽皮耳朵遮住了不少脸部线条,依旧难掩其英俊,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明明该看狗都深情,却从内而外透着股冷淡。
如果这就是她要找的齐放,那姑姥姥还是保守了啊……
这长相何止是不赖,简直极品。
想着,梁哥已经避开了她扶人的手,“你不是要找祁放吗?他就是。”黑着脸自己爬起来,丢下她走了。
这下原地就只剩下她跟年轻男人,对方的视线也终于落到了她脸上,“你找我?”
语气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眉眼间甚至有一丝懒怠。
“你就是齐放?”虽然梁哥那么说了,稳妥起见,严雪还是又确认了一遍。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选择问她:“有事?”
这反应,倒像是忘了还有相亲这件事。甚至要不是姓名、相貌、身高都跟姑姥姥形容得一样,严雪都得怀疑下自己是不是找错了。
于是她再次跟对方确认,“前些天的信你应该收到了吧?”
事情定下来,姑姥姥就给这边回了信,信上交代了她准备出发的时间,算一算就是这两天到。
果然对方闻言抬眸,一直被眼帘半遮的瞳仁漆黑,“你是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