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盈不自觉地后退,心中发虚,绞尽脑汁地试图从她与安礼弘再见时的片刻中抓住点什么来。
“容貌俊秀,为人正直...”
卫衡轻笑,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俊秀,正直...昌宁,你的水准未免过低...”
这一次是,上一是对淮西侯府的李漠也是。
简单到令人发笑。
明明,符合这些标准的人那么多。
“低么?”感受到卫衡的嘲弄,姜采盈迎面与他对视,“至少大司马,便绝无忠诚正直可言。”
“好,好得很。”愤懑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一般涌入眼底,卫衡向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你又何曾...何曾将我视作过...”
标准内可考虑的男人。
余下的话,他似再无力说出口了。
姜采盈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涌动着...她想起来承瑄姐姐当年,对她的劝诫。
......
庆丰三十年,元宵过后,冰雪天地。宫墙萧肃的镜花池边,身着华贵狐裘,长身玉立的女子对着比她矮半头的妹妹语重心长,神色间颇有不忍,劝道:
“姝儿,世间万物,唯真情不可负。你若无意,便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贱他。”
那时的她,神色倨傲,“他不过区区一个侍卫罢了,你为何要为他求情?他敢肖想本公主,本公主连杀了他都不为过。”
“姝儿,不得胡闹。”姜承瑄突然正色呵斥,她忧虑地看了一眼宫池边跪侍的卫衡,宫墙内风雪刺刺,而他只着一身单薄外衣,全身颤抖不停,脊背却从未弯下。
姜承瑄转身呵道:“这种话你是从何处听的?”
“是太妃娘娘告诉我的,她说身为父皇的儿女,我们生来便身份尊贵。卑贱之人,倘若生出肖想之心便是死罪一条。”
那时候的她,从未见过五姐如此生气。只是一味地委屈道:“五姐,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本公主原可以杀了他千百次...”
那年的元宵夜晚,卫衡曾悄悄潜入她殿中,酒气熏人,语无伦次。她虽年少,可宫中手段多,她并非无耳闻。
只是她没想到,竟有人将主意打到卫衡身上,又或者说,是对她。
那夜,他们合衣共躺了一晚,后半夜被辛夫人起夜发现,速速叫人将卫衡搬回了守夜的角房。
翌日,卫衡便对此矢口否认,无论她如何盘问,亦或是罚他长跪不起,他皆如失忆一般毫无印象。
辛夫人说,此事事关她清誉,断不可叫外人知道。可卫衡的态度着实叫人愤怒,从此往后,二人之间嫌隙丛生,姜采盈便将所有怨气都发在他身上。
连承瑄姐姐都未知其中缘由...
她叹了一口气,随后劝诫道:“他既能忍常人所不能,往后便绝非池中之物。姝儿,他对你情深,你即便不喜,也可稍加转圜,他日...谁知又无用武之地?”
“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性。”
“可是...”
“昌宁,听话。”
......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姜采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卫衡如今已然二十八岁,官居高位,才俊非凡,可府中却连一名姬妾也无...有传言他冷面孤傲,不近女色。也有人说,他欲念寡淡,乃是难以人道之故。
姜采盈胸腔血液仿似渐渐热了起来,如今,也许有第三种解。
“卫衡...”姜采盈一只手斜撑面颊,头上青丝如云雾般铺散在胸前。她唇角上翘,明眸流转,幽幽地看着他,“你还喜欢本公主,对么?”
相较于护国公安氏,想要对付淮西侯府,卫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虽是问句,可她眼眸流转的光是如此笃定和自信,带着浓浓的的趣味与兴奋。
卫衡身躯一震,眼神里闪着刺痛的光。顷刻之间,当年那些被践踏,被愚弄却还甘之如饴的愚蠢时光如熊熊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胸膛...那时的他,只为那武安坛上惊鸿一瞥,从此将尊严尽抛,费力讨好...
他发过誓的,从此往后便要斩断情丝,绝不再信...
迎着她傲慢挑衅的目光,卫衡忽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