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五年年末,淮西侯奉旨平定北境,大立军功,陛下喜出望外,将李漠留在京城,姜采盈才结束了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二人因此而结缘。
谁能想到定亲后仅仅三年,淮西侯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率众逼宫,大肆杀戮?而她亲自选的夫君,最后成了她最深的梦魇。
她死死地咬住唇关,从齿缝挤出两个字:“不见!”
昭元宫变的惨状,她如今想来仍蚀骨灼心,她还没有强大到笑对敌人。
揽月闻言有些吃惊,往日里公主不是最喜见到李家世子的么?怎地如今转性了?
不过主子的事情,她从来不过问太多,只依言照办,“是。”
“吱呀”一声,门被带上,外头的一切全部被隔绝。
室内焚着香,案角的熏香炉升起袅袅轻烟。
这些天来,她刻意以疾痛回避一切,以为这样前世种种便能暂时烟消云散。可终究,该来的总要面对。
不知过了多久,姜采盈转身坐在云杉木足案之后,拂袖提袍。纤细的指节在纸上画着什么。
宽大的袖袍沾上浓墨,在宣纸上带出些许长痕。
既然卫衡不肯相帮,那她只好早做筹谋。
淮西李氏一族,乃起于她的曾祖父时,当年诸侯割据混战,朝局动荡。
纵观朝局,如今除了卫衡之外能与淮西李氏抗衡的,只还有一个。
护国公安氏。
虽说父皇在位时,曾有意削藩,整治世家。可安氏祖荫深厚,当朝又有一女安清岚,清风霁月,名动天下,曾被巫师断言为有撼天揽月,助定乾坤之能。
安氏如今也还算风光。
若能得安氏相助,扳倒淮西李氏便不在话下。
只是有一事,令她头疼。前世,她与安清岚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剑拔弩张...
得想个法子挽救。
姜采盈四顾着,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在案角摸出一张红底烫金请帖。
探春宴。
每年三月初,京中贵胄会由皇室牵头,举办一场踏青盛会。届时各家锦绣夺目的少男少女齐聚一堂,一同曲水流觞,吟诗作对...
无聊地很。
她记得,往年安清岚从不参加。今年为了一张黎老先生的乐曲残本,意外破例。
只可惜,前世的姜采盈那个不仅当着她的面将残本毁坏,甚至还差点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她在心中暗暗想道,她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可是,元宵宴过后她与安清岚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安清岚是不会见她的。
此时风吹帘动,屋外人影绰绰传来声响。
只能徐徐图之了,半晌过后姜采盈想到一个人。于是她向外喊道:“揽月,叫人去备马,我要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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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人手脚也算利索,不到一刻钟,马车仆从全数备好。
姜采盈简单整理了一下装束,刚迈出门槛,她眼神猝不及防瞥到檐梁之下站着的男人。
不配长枪,未骑烈马,李漠简单着了一身藏青色素缎长袍,乌发高束,便已尽显少年将军的卓尔不群,意气风发。
是他。
姜采盈蹙眉道,眼中厉色丝毫不掩,“他怎么还在这儿?”
身后的管家奴仆噤若寒蝉,心中叫苦不迭。
世子不愿走,他们总不可能赶人吧。再说公主殿下想一出是一出,平日里最是欢喜世子的,若真将人赶走,指不定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眼前的男人颀长而立,听闻声音之后转过身来,“这不怪他们。”
底下奴仆忙给李世子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退至一边。
与姜采盈视线对上的那刻,李漠垂眸一笑神情放缓,轻轻唤道:“公主,近来听闻你抱病闭门,我实在担忧,故今日特意上门叨扰,未见你安好,又怎会独自离去?”
宫墙之下,血红火海之中,他狰狞暗黑的模样似还历历在目。
如此矫揉虚伪的面庞,姜采盈看得厌恶陡生,突然腹中一阵翻涌,再也止不住捧腹呕出来。
此动作吓煞在场众人,惊呼声此起彼伏:“公主!”
李漠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嫌弃。堂堂公主,在外男面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