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珠不知,从她遇到裴晏那刻,就已经被他算计。
当然,这中间也不是没有意外。刚莫名的动气,便在裴晏意料之外。
“将去江宁的行程,改至三日后……”
裴晏叩上案卷,眸色幽暗,说罢摆袍大步出了书房。
“是大人!”
破雾眼疾手快应下,乘风跟在后面,却暗自挠头想,三日后,不正和陶家是一天……
……
平日里,陶府出行都是找相熟的牙行预定客船,可此次事关重大,陶云珠担心行踪泄露,便让管家提前打探好了发船时间,直接和船家订了舱。
未几时,陶府一处角门悄然推开,灯笼投下的暗红光影中,映出十几道人影。
此时的徐州城还沉浸在酣睡中,街道上寂静无人,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梆声和缓缓行过的车轮声。
天未亮时,陶贵便早早备好了车和一应细软。
这时,向陶云珠禀道:“小姐,马车已在西角门备好,冬林也按您的吩咐,扮作了账房先生在前头车上。这次找的船手姓陈,说是常年跑徐扬线,经验丰富,这一路上该是稳妥的,小姐到了地方,定叫人及时报信!”
陶云珠由两个侍婢搀着,边走边听着管家陶贵出发前的交代。
她听后点了点头:“辛苦贵叔,帮我守好府邸。”
“小姐放心,有陶贵在,必让小姐回来时,看到一个和您走之前一样的陶府!”
车内,玉瑶和陶云珠坐在一侧,望着渐行渐远的陶府,不由问出了在她心里藏了好几日的问题。
“小姐,玉瑶斗胆求教,此行去江宁,除了找大人昔日同僚斡旋,可还有别的线索?”
“你对这案子知道多少?”陶云珠并未直接回答。
“玉瑶只知,因去岁水灾,大量农田村屿被淹,导致粮食歉收,州县灾民骤增。朝廷下令赈灾,开仓后却发现本该满着的官粮粮仓,全部是空的,徐州众多官员因此被缉拿下狱,包括大人……大人虽分管钱粮,可他到任徐州不过三载,统协全州的曾知州,却已在知州任上十二余载。这点,京城来的主审官应也知晓,可听闻曾知州只被暂停了职,等候传唤,为何不将就此人一并拿了?明明他在徐州做官,比大人还久……”
的确,徐州的百姓中流传有一句话,铁打的知州,流水的通判。
若论根基深厚,父亲怕不及此人万一。这也是为什么,那日裴晏问及曾显鸣的弱点时,还特意同她说了句——
“以为她等今天很久了……”
但如果她猜的没错,下一个,就是曾显鸣了。
“此人嫌疑再大,但如今正管着钱粮的是父亲,一旦出事,父亲会第一个被问责。说灾粮是在曾显鸣或其他人手里没的,需得有证据。”陶云珠平静解答。
“难道证据在江宁?”玉瑶沉凝问。
“不确定。”
陶云珠说罢,又摇头,“我们碰不到案件的核心,又见不到父亲。如今只能从父亲留下的线索入手。出事前,父亲曾在江宁寄出一封信,我想知道收信人是谁?和案子是否有关?父亲曾提到的捐监?又有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
上次和裴晏的对话,让她确信,对方的督查不会只到徐州为止,所以她也不能囿于一州之地。
她要拿到有用的线索,才能真正和对方谈条件。
……
车马碾过街巷,一路行得十分小心。
没多久,陶云珠一行便到了码头。
只见江面上停泊着大小不一的船只,桅杆林立,在朦胧天色中影影绰绰,如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早市的挑夫们扛着沉甸甸的米袋穿梭其间,他们的吆喝声、喘息声交织在一起,还有船娘的吆喝声混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充满了烟火气。
待确认好船所在位置,冬林才过来禀道:“小姐,前面的广顺号就是我们定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