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魔界的君主对她一见钟情一一在他已经有了无数妻妾后,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爱。
未曾暴露身份前,谢挽情也曾爱过他,想要和他过一辈子;暴露身份后,谢挽情不愿再爱他,想要离开。
但她没有办法再摆脱他,她被强行带到魔界、生下孩子。她许下的心愿似乎从未实现过。
谢迟云微微垂下眼睫,看着叶怀昭掌心中带着岁月痕迹的银鎏金蝴蝶扣。半响,他缓缓说:“只有一个或许正在实现。”谢挽情并不是一个信奉鬼神的人。
但最后离开魔界前,鬼使神差一般,她找出了那只从未在意、早已落满灰尘的银鎏金蝴蝶扣,将其放到了谢迟云的手中。她大约也是觉得那个姑娘的话只是在随口祝福。但是一一万一呢?
她的遗憾已经永远无法弥补,可她的孩子、流淌着她血脉的孩子还有无数的日子可以期待。
叶怀昭看着谢迟云,听到他轻声道:“她想让我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至少这个我做到了。”
夜里,叶怀昭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来到了魔界,见到了年幼的师兄。梦中的她心性似乎也倒退成了孩子,和年仅八岁的魔界九殿下吵吵闹闹,互相拌嘴。但因为只有谢迟云能看到她,两人被迫绑在了一起。又一次被人关进阴森冰冷的偏殿后,同样八岁的叶怀昭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男孩,别别扭扭说:“你要不要和我走?”男孩还未回答,叶怀昭就结结巴巴地找补:“我才不是觉得你太惨了、在可怜你…我只是觉得我家更好玩、挽情姐姐会更喜欢我家!”她执着地叫他阿娘"姐姐”,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有意见一一哦,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他阿娘知道有一个小女鬼执迷不悟地认为自己是修真界长风门掌门的独女。
八岁的谢迟云本该像曾经那样冷冷拒绝。
可那日他看着小女鬼飘在窗边,假装不在意却一个劲地用目光瞟他的动作,沉寂许久的心忽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想,她总是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她说你勉强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接受我的朋友饿肚子,于是仗着自己不被所有人看见的特性,颐指气扬带他偷偷溜进交接换班的厨房。她说我都打不到你,凭什么那些个小屁孩就能打你,于是指导他躲在暗处悄悄给那些欺负他的人使绊子。
八岁的谢迟云沉默了许久,久到小女鬼忍受不住地哼了一声转移话题,才望着她的眼睛说:
“好。”
小女鬼缓缓睁圆了眼眸。
后来的梦境便飞速跳跃,记忆长河流淌过四季,冬日的寒冰化作融融春水,汇入青山掩映的长风门。
叶怀昭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他依旧成了她的师兄,看到他一点一点摸索着,成为修真界的乘玉仙君。
谢挽情不必死去,她的遗憾终于被弥补,她在长风门的山下开了一家客栈,每日接待来往行人,更多的时候是和师姐万秋遥游山玩水。叶怀昭偶尔会和她们一起出去玩,有一次一出去便半年不见踪影,终于被忍受不住的谢迟云找上门来。
她被人按在门边,旁边就是阿娘的寝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睁大眼睛,磕磕绊绊问:“你、你做什么?”
于是谢迟云道:“来找你。”
叶怀昭:“我就是出来玩呀,又不是不回去,为什么要来找我?”月光洒在她不设防的柔软面颊下,让人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谢迟云这么想,却也这么干了,如愿收获一个脸颊爆红的师妹。但叶怀昭到底没有推开他。
于是他道:“因为我想见你。”
他的身影也被月光倾洒,呼吸消弭于燥热的夏夜。隔着一个寝屋,谢挽情对旁边的师姐道:“哎呀,果然还是小孩子呢。”只是几日未见,就沉不住气啦。
万秋遥说:“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相处,大人就不要插手啦。”她思索着,又道:“就是阿珩又该生气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在梦境的最后,叶怀昭看到一只蝴蝶翩然飞过,碎金似的光点慢慢洒落。似乎有一道年轻的女声缓缓说:
【浮生一梦。】
【现实无法更改,便赠予一场美梦吧。】
叶怀昭醒来时,在床上呆呆地躺了许久。
她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谢迟云从屋外进来,坐到她的身旁,发觉她有些怔愣的神色。
他伸手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摸了摸她温热的额头,问道:“怎么了,师妹?”
叶怀昭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却许久没有说话。她的目光飘飘荡荡,最终落在自己临睡前放在床边的银鎏金蝴蝶扣。一道裂痕贯穿中央,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扩散至整体,最终化为点点金色的碎光散去,像是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叶怀昭看了会儿,忽然对谢迟云说:“我做了一个梦。”谢迟云:“什么梦?”
“一个美梦。”
一个你我都不曾有遗憾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