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六十五章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窈窈歪歪脑袋,仔细看起他。马车晃了一下,车轮重新转动,朦胧的灯盏光泽落在李缮面上,光晕摇曳,他眼底的情绪,一时明灭不定,难以琢磨。窈窈索性也不琢磨了,道:“伤在哪了?”李缮:“一点小伤。”
车内静默一瞬,四方形的空间里,他呼吸有点沉,像是粗粗的砂砾在纸上摩擦着。
窈窈又奇怪地斜觑了李缮一眼,这不太像他,之前他也曾拿一点伤,来叫人通报自己,还让人强调不严重,现在好像变……规矩了,规矩??见她不说话,李缮又道:“你怎么来了,你当日不是赶我走么。”窈窈:…”
她微微一笑,说:“那,我回去了。”
说回去便回去,她俯身越过他,想对外面赶车的车夫说一声,李缮忽的一手环住她的腰,把人带回来。
她不防,跌坐回到他身上,车灯掉到地板灭了,没有光,他们却近了,她才看清李缮眼底的闪烁,他盯着她,问:“你现在就回去?那你来做什么?”窈窈一手抵在他心口,手缓缓朝上,摸了下李缮略有些消瘦的面颊,她语气轻缓,诚实地说:“来看你。”
她指腹下感受到,李缮咬住后槽牙,下颌线绷紧:“为什么来看我?”窈窈道:“因为你受伤了。”
李缮:…”
他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语气却还是沉沉的:“都说了,是一点小伤。”窈窈摸摸他鬓发,笑道:“不论大伤小伤,我都会来见你。”因为她担心他。
她话音刚落,李缮握着她腰肢的手指,蓦地收紧,他眼底眼珠来回轻扫,好像要把她此刻面容任何的神情,都纳入眼底。他将脑袋埋进她脖颈处,瓮声瓮气:“谢窈窈,我又活过来了。”窈窈一愣:“嗯?”
下一刻,李缮话锋一转,双目瞠着,咬牙切齿:“你不是赶我走么?你不是叫我为了千万家赶紧走!”
短短几句话里,他分明有火气,却还是紧紧揽着她,窈窈先是一愣,回过神的时候,笑声已经轻溢出唇角。
李缮更生气了:“你怎么还好意思笑?”
窈窈忍下,小声解释:“我以为你不介怀…”给她的那么多信里,他半句不提这件事,和往常无异,她还以为那天是自己多虑,原来是等今天呢。
李缮冷笑:“当然是因为我更喜欢当面翻旧账!更解恨!”窈窈再掩不住笑意。
李缮用大腿来回撑起窈窈,可了劲晃着她:“怎么可能不介怀,你赶我走?你赶我走!气煞人也!”
窈窈脚尖够不到地,头晕脑胀的,赶紧抱住他的脖颈,求饶:“不敢了,不赶了…”
李缮沉着嗓子,重重哼了一声。
窈窈环抱着李缮,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颠着自己玩,她心跳有点快,骤地与他视线相对,她垂了垂眼睫。
三个月前发生的那些事,对窈窈来说,是得用时间抹平。只是,以李缮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是奇观了,不过,他一改肆意的狂悖,叫窈窈直观地感受到他细腻的一面。
她忽的抬了抬头,李缮方要说什么,窈窈食指按住他的唇,轻声:“嘘。”下雨了。
先是几滴小雨,淅淅沥沥,拍打在马车车顶,很快,雨势骤起,又被风卷着朝东西南北拍打,“沙沙"声一阵接一阵,落在车顶。李缮把他身后的车窗栓紧了,问窈窈:“冷不冷?”窈窈摇头:“车内有手炉。”
刘夫人对南方如何抗冻,颇有心得,得知窈窈要南下,什么都替她备好了,就是驾车的把式和左右侍卫,也都有雨具,免了一场冷雨。李缮握了握她微凉的指尖,扬眉,吐息缓慢,道:“手炉有什么用,你不如把手揣我怀里。”
窈窈:…”
虽然现在外头这般大雨,左右侍卫应当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她轻睨他一眼,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便又问:“母亲说你伤着了,是伤哪里?”李缮:“哦,没什么,大腿上,没留疤。”窈窈却面色一变,她坐在他腿上好一会儿了!她忙要站起来,结果却忘了马车窄小,险些撞到脑袋,李缮又一只手将她拉回来。两人突的跌在一处。
外面雨声喧哗,车内,李缮将手垫着她后脑勺,腿挤进她双膝,他低头,狠狠吮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她唇中,追逐着她的喘息。窈窈闭眼,耳中雨声忽而远去,只余男人重重的吮吸水声。他们都旷了许久,身体的欲.意一点就燃,窈窈心口发烫,她半躺着,脖颈也仰得绷直,随着急速呼吸的节奏,脆弱的线条轻轻颤着。一触即发。
忽的,马车停了下来。
窈窈细嫩的指尖揪住李缮的后衣襟,他松开她的唇,眼眸又深又暗,又低头轻咬住她的唇。
“什么人?"武陵守城的士兵拦下马车。
车把式还没说话,李缮的亲兵赶紧驾车上前,他本也没带雨具,但刘夫人配备给窈窈侍卫的雨具有多余的,他便掀开蓑衣,道:“你将军!”原来守城士兵是知道李缮出去了,却不知道马车何来,加上亲兵们都穿了蓑衣,一时没认出来,此时赶紧敞开大门。马车又动起来,缓缓往城内走去。
天上大雨滂沱,车中吻如热雨,李缮喉咙滚动,密密麻麻的吻,熨在窈窈面上,脖颈上,两人交错的呼吸蒸腾,充满了潮湿。李缮在武陵郡暂居一处旧邸,原来是某迁走的世家的家产,如今收归武陵郡。
宅邸很安静,雨声如注,李缮一路抱着窈窈下马车,也没见什么人影。他才放下她,关上门后,又像是黏她身上了,一个劲地索吻,窈窈都没来得及细看房内,只余光一瞥,相当冷清,也就一张床有点生活的痕迹。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甚至都不烧炭盆。
衣裳落了一地,窈窈刚躺到冰冰凉凉的床面,打了个冷颤。李缮握住她的手,环住自己精瘦有力的腰,喑哑道:“不会冷的,很快。”窈窈轻软地“嗯"了一声。
他向来说到做到,没多久,窈窈热得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她轻呼气,但呼吸很快又被他夺走。
这一夜窈窈没怎么睡,李缮就和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宅子内没什么仆役,他亲自烧了水给她洗浴。
到后来,他算起来了:“十一个月,就算每个月得亲热半个月吧,那我欠你……八百次,现在只还了四、五次…”
窈窈捂住他的嘴,轻瞪了他一眼,这种话也只有他能说得出来了。李缮闷笑着,去啄她的指尖,窈窈又松手。他眼中晶亮,忽的低声说:“我真希望此时此刻,天下太平。”他这么正经,窈窈有些不习惯了,她趴在浴桶边缘,疑惑问:“为何这么说?”
李缮:“从前我以为的天下太平,是每个人都能吃上饭,每个人都能穿衣御寒。”
“现在我想要的天下太平,得加一条,那就是我能回我们的小家。”他不想和她分开了,想一直像现在,手足相抵,心心相印。窈窈缓缓眨眼。
她这一刻,心里也默念着,天下太平。
第二日,长亭更短亭。
李缮骑马,一路送她,从武陵到天门,身侧亲兵说了什么,他终于勒住跨.下逐日,停在了驿亭处。
窈窈往回望,残阳如血,勾出男子一侧的身影,另一侧隐在暗处,一直到她走出很远,他都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