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缮:“锋利了一些。”
陈霖压下惊疑,道:“将军内劲十分,便是没开刃的刀剑,在将军手上,也大有所为。”
这话李缮是爱听的,便问:“这剑可有名字?”陈霖:“叫惊鸿。”
陈霖说完,李缮目光一亮,便知道李缮满意了。李缮何止满意,简直是天意安排,他就不信,一样是“惊",这把剑不能分走窈窈对惊鹊的喜爱。
他收起剑,大笑道:“好剑,说吧,你此行过来,可是想为陈家求什么?”陈霖下跪,行大礼:“陈家愿归顺将军。”三日后,窈窈在小厨房熬煮了一盅陈皮荷叶白梨汤,此汤能降火生津,清热解燥,便去了上党的衙署。
李家马车停到衙署门口,看门的男仆连忙跑来,问:“少夫人光临,可是为何事?”
郑嬷嬷答:“只是在这儿等一下侯爷,你自便就是。”男仆应了声,先回去了。
马车内,窈窈靠着引枕,撑着下颌,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忽听一阵马蹄声,她从窗户看出去,李缮带着一队人马,打马归来。这倒是窈窈第一次见他披着披风,披风颜色素雅古旧,风吹得猎猎,落拓潇洒,想来就是"素袍当关胡虏降"里的素袍。“吁”了一声,李缮引着逐日到了马车前,他半趴着身子,透过窗框瞧她:“这谁家夫人?”
不等她回答,他笑得肆意:“哦,我家的。”窈窈也禁不住笑了笑。
李缮下马,把马辔头丢给出门相迎的长随,他心情甚好,对那长随说:“你去通知,李大人那边除外,官衙内外都能领二两银子。”长随大喜:“是,多谢将军!”
而此时,窈窈也下了马车,李缮与她一道进了官衙,他道:“你是第一次来官衙,以后不用在外头等,直接进来。”窈窈放下手上的食盒,环顾了他的衙署的布置。案几胡床博古架,都是老东西,倒也是古朴,不过李缮不怎么看重身外物,博古架上空空如也。
李缮解下披风锁甲,一边拧帕擦脸擦手,不无期待地盯着食盒,问:“你带了什么给我?”
窈窈打开食盒:“一碗梨汤。”
李缮:“你自己做的?”
窈窈点点头:“是。”
他笑了:“终于不是做给狗吃的了!"省得二黄吃得,智郎吃得,狸郎却吃不得。
看他就要端起碗往嘴里送,窈窈稍稍收敛了笑意,道:“我来找夫君,还有一事。”
李缮顿了下,放下碗,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你说。”见他已有猜测,窈窈开门见山:“辛副将还未发落卢家兄妹,我请夫君收回命令,可以剃发剥衣,但不要让他们这般出城。”李缮:…”
他的手指按在薄胎白瓷碗边缘,语气微沉:“你是在给卢家说话?”窈窈:“我不是替他们说话,夫君打杀世家,已令郭、白、何家臣服,羞辱卢家,却只会令他们恐惧过甚,物伤其类。”如今并州以太原郭氏为首的世家,早已遭了灭道佛的冲击,对李家心心服口服,暂时翻不出浪,但卢家的遭遇,只会让他们惊恐。李缮抿了下唇,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这汤放了陈皮?”窈窈知道,他不想让她再插嘴此事,若是个识目的,她也应该收声了。甚至有一瞬,她也觉得,要不便这样吧,好歹自己努力过了。只是想起和谢姝说的话,她还是说:“夫君,不该这么对卢家兄”李缮蓦地推开瓷碗,胸膛微微起伏,冷笑:“谢窈窈,你是说,我连光明正大治他们的办法也没有了?”
窈窈:“因为他们犯的错,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目下并州众世家知道的,就是卢琨卢馨儿说错话,可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没人清楚。
李缮也要面子,如何能到处宣扬自己被人挑拨得吃醋发火,而他恨一个人,又巴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
可这些世家只会觉得,李缮是杀鸡儆猴,无人不怕因言获罪,届时,他们说不得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弄乱并州。窈窈不信李缮不知道,她对着李缮寒凉的目光,心中发沉。李缮也看着窈窈。
他身边的幕僚,不是没人知道羞辱卢家带来的后果,范占先也提醒过,但李缮问此后果是不是很严重,范占先就歇了劝说的心思。他们都闭嘴了,是因为知道,李缮不喜被忤逆。如果此时说这些话的不是窈窈,他或许早就叫人滚了。看他神色沉沉,默然不语,窈窈悄悄吸一口气,说:“所以,与其大张旗鼓,不如暗地里处罚了,总归都是罚,我不会再置喙。”李缮冷笑:“我当日问过你,你同意了,但你还不是反悔了。”一听他口吻,窈窈有些后悔,没叫李缮先吃了那降火汤。她正了正色,漂亮的眸子透着几分清冷:“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缘故。”“夫君可以直接与我说那打算,而不是用干干净净′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误导我。如果我当时知道夫君会这么做,我不会点头。”这话让李缮心中压抑的怒火骤燃。
他站起身,眉目冷肃:“说到底,你还是想着世家,哪怕他们不姓谢,但你与他们真真的心连心!”
窈窈怔了怔。
李缮:“我倒差点忘了,我本来就不想娶世家女。”他对外叫长随:“刘武,送夫人回去!”
刘武急急忙忙进屋,他袖袋里还装着刚从账房领的二两银子,满心欢喜进屋,一刹却觉得屋中闷得紧,变天了。
他赶紧低头,不敢多语。
窈窈一手撑着桌子,她垂着眼眸,待要收拾食盒,李缮冷声:“刘武,还不送客!”
那刘武左看看右看看,很尴尬。
窈窈只好放下碗与食盒,她对着他屈了屈膝,他就站在门口,她缓缓越过他去,低声道:
“其实我本来,也不该嫁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