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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1 / 2)

第30章第三十章

见窈窈打喷嚏,郑嬷嬷拿起一件湖绿织锦披风,小心地披在她肩头,道:“天气虽热起来了,夜风还是凉,夫人,这就去睡了吧?”新竹递上湿润的手帕,窈窈擦擦手指,又轻抚琴弦。明月如盘,月明星稀,清透的月光穿过窗棱窗纱,落到她膝前放着的鸣竹上,素白指尖摁在琴头,几分清冷。

她今夜过了平时睡觉的时辰,脑里却愈发清楚。初时得知谢姝滑胎伤神,窈窈是悲伤的,没多久,她就知道哪儿不对,谢姝性子周密,却在这个关节意外滑胎,很不寻常。虽然母亲的来信措辞谨慎,但大抵和她的去信,有理不清的关联,然而,想具体知道情况,还得等她们抵达并州。

郑嬷嬷压低声音,又说:“夫人,待主母和大姑娘到来就好了。”窈窈轻点头,已然收敛好情绪,道:“这就睡了。”木兰匆匆进门,道:“夫人,盂县来了一封信。”李缮来信?窈窈没料到会收到李缮的信,她压下疑惑,信封不是常用的,大抵是从哪里扯了一张糙纸折的,信也没封口,拆开后,里头只有笔墨轻狂,涛草的三个字:

[十七,归。」

窈窈回想了一下,原先李缮说的五日归,今日是十三,是李缮离开上党的第三日,距离他口中的五日回来,还有两日。如今,估计前线战事未休,他要晚一点回来。窈窈倒也并不奇怪,如果不是李缮特意写了信,她其实也没发现,那就是离他回来,还有四日。

有时候,李缮的心思还是很好揣摩的,他特意提醒她,应是想让她惦记着的。

窈窈怕到时候又给忘了,就将李缮归期和郑嬷嬷说了一下,让郑嬷嬷帮忙记住,方擦了脸和手,躺进被褥里,睡觉去了。殊不知,有人披星戴月,马踏尘土,一路疾驰如飓风,刮回了上党郡,城门守备原先也没收到信,骤然看到李缮的人马,都很惊讶,连忙开城门相迎。彼时,天色微微亮,东方天际显出逼退夜幕的亮光,圆月却还高悬青空,清晨的空气里带着一股独特的清爽。

进了城后,李缮却不急了,引着逐日慢慢走回去,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轻轻的"踏踏″声。

只看天色,窈窈这时候定还没起来,李缮舌尖抵了抵犬齿,虽然心中存了闹她的心思,但终究做了回好人,没真实施。马儿沿着上党中心心的青石板街,缓缓走往衙署。郡内官署分两邸,一块地方主管行政、经济、外交,李望和郡守等官员,便常于此,另一块地方,是李缮自用。

平时李缮在上党住刺史府,那是李望当家的地方,李望又会在气急败坏后让他滚出去,所以,李缮就在官署也常备衣裳与用品。他一边大步往衙署走,一边拉了拉衣襟,嗅到一股汗味,皱起眉头。只听一声:"李将军?”

李缮步伐一顿,疑惑地抬眼,连接官署内外宅院的空地,站着个女子,若他没记错,那人应是赵从事的女儿。

赵从事是如今上党郡守的兄长,六年前胡人侵入上党,他在上党担任从事,为了救粮仓的火,被熏瞎了双目,砸坏了一足,无法任事,自请回乡下养老却也因他的功劳,帮着弟弟争到了郡守的官职,赵府上对这位的女儿,是百依百顺。

赵华阴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李缮。

她这几日心情沉闷,家中能摔的都摔了,郭夫人与丈夫一合计,索性安排她去官署后院瞧瞧。

官署后宅有女眷居住的地方,供一些没钱买屋舍的小官家女眷歇脚,又破又小,郭夫人本想让赵华阴知道,女眷生活不易,别只盯着将军府的女眷,赵华阴有怨,干脆搬到这来住。

郭夫人操碎了心,随她了,赵华阴夜里难眠,便起来走走停停,透口气,听到前面有人开门烧火把的动静,就过来了。她赶紧朝李缮走去,行礼。

李缮颔首,便又要朝前走去,赵华阴连忙叫住他:“将军!将军夤夜归来,可是因为知道了谢氏所为?”

李缮抬起眉头,这回终是停下脚步,盯着赵华阴。他冷漠的眉眼,寒凉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让赵华阴心生恐惧,她不禁害怕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旋即又想,李缮一定是因为知道了谢窈窈做的事而恼怒。

她紧张得有些磕巴,说:“是,谢、夫人她所做的,实在不把将军放在眼里了!”

下一刻,李缮冷笑:“我妻做什么,自有我的默许,你在用什么立场生气?”

一路迎风赶回来,他声音略含着沙哑,一字一句,语气讥讽,落在赵华阴耳里,远比一个个巴掌还要响亮。

她顿时面红耳赤,藏在暗处的心思被在乎的人洞悉,但这个冷峻的男人,根本不在乎她。

他甚至不屑与她说话,只是在转身离去前,对亲信道:“送她回去。告诉赵扬,家里教不好,就别拖着他侄女。”

李缮回了衙署,先是洗漱刮须,小憩片刻,待天色彻底亮了,他叫来杜鸣:“去查一查,少夫人这段时日,都做了什么。”赵华阴所说的事,应该在昨夜那封无名氏的信里,李缮没看信,也不清楚窈窈做了什么,他却清楚,她不至于有损并州。只是,李缮尤为厌恶被人蒙在鼓里,他会在外人面前回护窈窈,不代表自己不介怀。

等他在官署用过早饭,杜鸣也把消息带回来了:“少夫人请郭夫人帮忙,将洛阳的谢家女眷卢夫人、谢夫人,请到并州做客。”李缮抿起唇角,他立刻回到李府,时候还早,李望穿着常服出府,看到他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前线不利?”

李缮:“打完了,母亲呢?”

李望:“吃早饭呢。”

李缮就往东府去,钱夫人桌上摆着一样鸡汁炖豆腐,一碟酸梅烧肉,一道切香瓜,她手里端着一碗粳米粥,见到李缮,叫来坐下,让人添一碗粥。李缮没有拒绝,他端着粥,神色淡淡的,问:“谢氏没跟母亲一起吃么?”钱夫人:“我让她不用常常过来的,逢初一十五就行了,省得我还得早起。”

婆母对儿媳有天然的权力,儿媳给婆母请安是立规矩的一样,那些严苛的家族,甚至能让媳妇站一个整个早上。

当然,最开始钱夫人和窈窈,也和那些婆媳一样,各自守着规矩,但踏青前的一天,窈窈来请安,钱夫人自己睡过头了,就说日后不必这么麻烦,各自轻省。

钱夫人说着,李缮已经往胃里倒了一碗粥,李阿婶看他嫉粥如仇似的,立刻给他又递了一碗。

李缮吞下那碗粥,又问:“她有和母亲说过,她母亲和姐姐要来并州么?”钱夫人:“她母亲和姐姐要来并州?还有这回事啊,哎呀不是,她们为什么过来啊?我这不是得招待了么。”

李缮嗤笑了声,丹田里又猝然一股火似的,他再吞下一碗粥,道:“衙署还有事,母亲慢用。”

钱夫人用筷子夹了几粒米,缓缓塞嘴里,看着李缮叠在一起的几个碗,问李阿婶:“狸郎原来这么爱喝白粥啊?”

李阿婶摸摸下巴:“可能是我熬得香。”

李缮来得快去得也快,窈窈没让人专门盯着他的行踪,因此,她这一整日,同往常那样辰时前起床后,看书。

下午她调了琴,改了点乐谱,冯婆子有关于库内墨宝价值的事问她,她便去看墨宝了。

眨眼间就到了晚上,天色黑了下来。

新竹点着八角灯笼里的蜡烛,一边对木兰挤眉弄眼,小声说:“还有三天了!我真盼着这日子快些呢!”

三天后,等将军从盂县回来……小别胜新婚,新竹兀自乐着,木兰手肘捅了两下才回过神,窈窈和郑嬷嬷已经从外头回来了。郑嬷嬷:″嘀咕什么呢?”

新竹:“没什么,就是、就是天热了,在说什么时候有冰可以用。夫人可要用饭了?”

郑嬷嬷点点头,与窈窈先进了屋中,窈窈趁着郑嬷嬷去拧手帕,她悄悄地吐出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憋着。

她没听到新竹和木兰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看着新竹的傻笑,她就猜她们在说李缮,分明这一天,她都没想起李缮,这时候就想起来了。不多时,木兰挎着饭篮子回来,李阿婶也跟着。李阿婶贴身伺候钱夫人,郑嬷嬷待她多有尊重,忙问:“老姐妹,你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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