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若规行矩步就是雅,你方才对着我们露出的表情,才是大不雅。”赵华阴的脸色更精彩了,钱夫人福至心灵,大盛说:“对啊,你算什么人,也敢对我的行为指指点点?”
赵华阴身边的婆子,是郭夫人指派到她身边的,见情状不对,连忙致歉:“是我家姑娘莽撞了。”
钱夫人“哼"了声:“窈窈,我们走!”
窈窈对着赵华阴二人点点头,跟着钱夫人转身离去。钱夫人大悦,她第一次在这些世家女面前找回面子!窈窈从头到尾都没乱了阵脚,临走的时候,还那般彬彬有礼。
钱夫人不由回想自己一番“纳妾论”,被卢夫人怒斥后,窈窈也是很守礼地一拜,再离去的。
那时她怒得不行,如今才知道,当窈窈站在自己身边,成了自己人,是有多么痛快!
马车上,钱夫人恍然明白了,没错,谢家女纵然有过落自己面子的时候,但是当她是自己人的时候,多好啊。
她清清嗓子,将李阿婶捡来的小石榴,都塞到窈窈手里,道:“虽然不好吃,你拿去玩吧。”
窈窈不明所以,捧了一怀的石榴回了西府。郑嬷嬷替窈窈收拾石榴,笑道:“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大姑娘快北上了,这时候收到石榴,可是保她和小外甥呢!”听到这话,窈窈弯起唇角。
晚一些,门房有一封洛阳来的信,送到了西府,新竹拿进屋的,窈窈欣喜地打开,只是看完信后,她面色倏地泛白,手上的信,也掉到地上。郑嬷嬷连忙捡起信看了一眼,方知晓:谢姝不小心摔落台阶,滑胎,心情郁郁,恰逢郭夫人相邀,卢夫人便带着她北上,是与窈窈团聚,也是为散心。那个孩子没了,李府准备的东西,也都用不上了。窈窈心内一痛,她扑进郑嬷嬷怀里,眼角倏地通红,眼泪流溢出眼眶,满眼的自责:“难怪,难怪薛家肯放人”
郑嬷嬷搂着她,叹了又叹:“夫人,这是没办法的。”而放在桌上的石榴,散发着未成熟的,苦涩的气味。赵华阴落了个没脸,回到郡守府后,当晚说什么也不肯吃东西。郭夫人劝了一下,得知她是在李家女眷那碰壁,气得不劝了:“随你罢!赵华阴埋在被子里哭,越想越恨,谢窈窈竟高高在上地羞辱她!明明钱氏那么低贱,作为世家女,怎么能自甘堕落,与钱氏为伍呢?如果是自己,她对钱氏,不可能和谢窈窈对钱氏一样,钱氏能得一个世家女儿媳,理应感恩戴德。
她以为,窈窈也该这么想,那就会和钱氏关系淡薄,但她们并没有世家与贱民的隔阂。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谢窈窈有婆母疼爱,岂不是既占走李缮的母亲,又占走李缮?
这和赵华阴本来所认为的,完全不一样,“谢窈窈在李家过舒心日子”这种想法,让她更恨自己错失的机会。
她起身,突的想到不对,如果一切那么顺利,谢窈窈为什么要找郭夫人帮忙请谢家女眷,为何不让李缮出面。
还是说,李缮其实完全不清楚。
她赶紧起身,叫那侍立的婆子,道:“赶紧备笔墨,我要写信!”深夜,李缮拿到捷报,笑道:“司徒家的后方,也太空了。”范占先早有预料,抚弄着下颌的胡须:“司徒浩在洛阳布置长线,所有银钱都拿去打点洛阳的关系,确实没钱招兵买马了。”在天下初乱之时,幽州司徒家押错宝,还想和王家争那一套“携天子令诸侯”,然而,时局等不得他们了。
时代从未变过,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管用,李缮恰好是拳头最硬的那个。高颛和卢氏麾下的将士,虽然有冀州的,也有幽州的,但其实全都是打的假名号,真正作战的兵力,是并州的。
这部分兵力,就是范占先悄悄从洛阳带回来的部曲,没出动并州边防,所以,一时没人能猜到高颛和卢氏背靠的,是并州。不过,等李缮吞下幽州,想来冀州和洛阳也该发现了,却也为时已晚,因为自冀州幽州的动静后,中部西部各州,也有了烽火狼烟之预兆。范占先拱手行礼,道:“臣恭贺主公奠定基业,称霸北方,以逐鹿中原。”李缮:“有先生指点,乃缮之幸事!”
君臣得宜不在话下,营帐外头传来报信:“将军,上党郡发来了几封信,是给将军的,待将军查阅。”
第一封是李望写给他的,李缮一目十行,无非是李望叫李缮低调,李缮都没看完,抛火盆里了。
另一封是“谢氏"写的,看到署名,李缮顿时想起窈窈,若这是她写来的信…他心内涌起一阵潮热。
但这不是窈窈的笔迹。
李缮:“谁送的信?”
那送信的书吏很快被叫来,李缮将那封信丢到地上,神色如霜:“这种信,也能混到这里头,看来你不想做了。”书吏曾经受过郭家优待,收了赵华阴的钱,本以为写个“谢氏"能瞒过去,他本是想,只要李缮看了信的内容,应该也不会追究了。没想到李缮直接不看。
书吏连忙跪下:“将军,小的失职!”
李缮挥挥手,这书吏被带下去,自是被革职。而那封信最终的归宿,也是火盆,信封也没有被打开。看着火舌一点点吞掉信件,李缮忽的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倏地,他弯起唇角。
远在上党的窈窈掩着唇,轻轻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