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抬眸,见刘宏眸中微漾,知其心思已动。
“非也,弟岂图宗亲荣禄?”
“若以天子胞弟之身现世,正如将玉璧置于市朝,难免招致群狼环伺。”
刘方整衣长揖:
“然,今太平道事涉八州,声势渐大,恐成众矢之的。”
“弟欲再下一步暗棋,本为兄长驱驰,但若骤登朝堂……”
“世家耳目遍于天下,知臣乃天子胞弟,必疑心四起,届时群起攻讦,反损圣德。”
夜风裹着荷香袭来,刘宏释然一笑:
“弟虑及此节,足见深谋……”
“兄岂不知树大招风?只是见弟多年漂泊,心下不忍呐。”
张让适时趋前:
“马大人深谋远虑,陛下爱弟心切,然宗庙社稷为重,正名之事,不妨徐徐图之。”
刘方瞥向张让,随声附和:
“阿父所言极是,弟亦知兄长之心,只是此时封王实在不妥。”
刘宏冕服珠串叮咚,探身问道:
“既如此,弟欲以何身份行世?”
刘方忽忆起前世一位故人:
“弟欲假中山靖王之后为名。”
“中山靖王?”
刘宏讶然挑眉:
“景帝子刘胜?”
“正是。”
刘方颔首续道:
“中山靖王百二十子,枝蔓遍于四海,子嗣繁多难以细考,假此名可避锋芒。”
刘宏沉思间,张让忽然轻咳:
“中山靖王一脉终究是旁支……”
张让话没说完,刘宏长袖猛地甩在石栏上。
“旁支末裔,断不可取!”
他忽然意识到失仪,声线稍敛:
“旁支名微势弱,何以服天下士人?纵有千般好处,终是落了下乘。”
刘方面色自若,眸中微起涟漪。
张让此般刻意提醒,必有深意藏于言辞之外。
只是他一时之间摸不透其中缘由。
他垂首静思,忽记起鲁恭王刘余一脉。
其裔孙刘焉、刘表皆为一时豪杰,分据益州、荆州。
前世,倘若此二者未死,天下大势尚未可说。
若假此名,未来或可与此二人形成犄角。
念及此,遂拱手道:
“鲁恭王之后如何?”
刘宏听罢,冕旒轻晃,玉冠流苏拂过眼前:
“鲁恭王乃景帝子,然终究是旁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池心亭的蟠龙柱上:
“依兄之见,还是以河间王之后为名,大宗正统,血脉清晰,诸事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