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离开前,董侍中对我等千叮咛万嘱咐,战事结束前万不可让陛下往长安犯险。
“陛下先前也答应下来,如今为何反悔?
“天子一言,当九鼎之重,不可轻移啊。”
刘禅双手一正兜鍪,随即在浑身甲片哗啦作响声中昂然以对:
“朕之所以答应董侍中不轻去长安,乃是因先前以为丞相会与司马懿于长安城外决战。
“朕在武功,一旦战事不利,也能在此倚丞相之背,驰援相救。
“可如今战局突变,丞相兵临新丰,新丰却未可卒拔。
“司马懿必将如赵老将军所断,举军尽出,弃长安而向新丰。
“换言之,长安虽须臾可下,却是丞相以腹背受敌,身陷险地为代价换来的。
“所以,朕非去长安不可。”
郭攸之、陈震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对军事一知半解,有些不明白为何天子非去长安不可,再者,长安不是还有赵老将军坐镇?
却见天子正色开口:
“诸位,此去长安,非是朕为了逞什么英雄威风,亦非朕因长安唾手可得,遂急着还于旧都。
“而是丞相与数万军民为了大汉身入险地,朕不能心安理得在此袖手旁观,坐待成败。
“而若非心安理得这四字,朕又如何会从五丈塬来到武功?
“司马懿将弃长安而走,长安城北仍有赵老将军、王平、傅佥、冯虎诸将校两万余人马,朕这一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郭攸之难得严肃相问:
“倘司马懿不理会丞相大军,反而先击陛下与赵老将军部众,又当如何是好?”
刘禅闻之,忽而一哂:
“我大汉在渭北有细柳、棘门、高陵三座城寨,营造月余,深沟高垒。
“又赵老将军手下两万将士,新得一胜,士气高昂。
“而新丰守军却是新逢一败,一旦被攻而司马懿不挥师来救,军心必乱,丞相夺之易耳。
“如此一来,司马懿何来底气再效张郃孤注一掷,舍新丰而向细柳、棘门、高陵?
“且不提三座城寨攻之不易,一旦败了,那么伪魏接下来便连潼关也可能失却。
“潼关一旦失却,则我大汉就彻底坐稳了关中。
“河东之地,也将彻底暴露在我大汉面前。
“洛阳门户随之大开,伪朝恐怕要议迁都之事了。
“换言之,司马懿如今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非得与我大汉来一场决定关中命运的决战不可了。
“而这决战之机又在何处?
“依朕之见,就在丞相大军攻新丰不下,三军疲惫之时。”
刘禅已经听姜维说了,在凉陇之地素有些威名的郝昭入据了新丰。
与他一起入据新丰的,还有两千左右的虎豹骑,城中守军大概在五千上下。
以郝昭之善守,加上虎豹骑素质也不差,这座新丰城怎么也能守住几日的。
至于到底是几日,十几日,抑或是夸张点几十日,就都不是远离前线的刘禅能揣度的了。
没有火药大炮的年代,一座城能不能守住,能守住多久,取决于很多因素。
守将,守卒,粮草,工事,军械,军心,很多东西都是不可量化的。
所以新丰一定会打。
不尝试着打一打,就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迅速将之夺下,而夺下新丰的好处是巨大的。
再者,就算单纯为了引司马懿出来决战,新丰也值得一打。
郭攸之、陈震等人显然被天子这一番分析说辞给唬住了。
不晓军事的他们,面对这位亲征以来日日与军汉们厮混,且还连战连胜的天子,实在没什么底气去判断天子是不是在纸上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