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
“先前示我以缓,如今示我以急,皆欲求与我速战耳。
“之所以求速战者,与我先前强攻孟达差可相拟,皆乃粮草之不继故也。”
司马昭不解:“粮草不继?阿父何以见得?真若是粮草不继,诸葛亮难道不该把这营中的几千石粮食全部带走?”
司马懿笑笑:
“不过示我以粮足而已。
“蜀寇一州之地,百万之口,北寇一次,非积三五年之粮不可。
“诸葛亮如今自断后路,所携粮草绝不足以支撑细柳、棘门、高陵及他自己所部十万余口十日支用。
“是故,他必有粮草自安定沿泾水运至关中,否则无以为继,绝不敢轻入长安。
“而一旦自彼处运粮,损耗陡增三五倍不止。
“蜀寇之粮本可支一年有余,自彼处运粮而来,却只可支三两月了。
“若与我在长安城下久持,只须一月,便可耗干其积蓄,他纵是能打下长安,也无粮于长安屯驻大军,我大魏随时可以反攻。
“是故,他绝无与我大魏长久相持之打算,所谓先缓后急,不过是千方百计自露破绽,所求者,不过诱我与他速战而已。”
言未罢,前方一员斥候奔至司马懿跟前禀报:“骠骑将军,探到蜀寇今晨停止了攻击!”
司马懿闻言点点头,招手任这斥候离去。
待这斥候绝尘离去后,司马懿才又肃容道:“你们兄弟二人,如今可知那诸葛亮为何要连夜攻毌丘俭那座营垒?”
司马昭不知是不是懒得想了,摇头不知。
毕竟不过几日时间,他父亲对诸葛亮的判断就一变再变,所谓“时移势易,不可偏执一端”,反正怎么说都有理。
司马师思索片刻后开口:
“诸葛亮昨日正午才自我营前拔军,又跋涉四十余里还连夜攻垒,毌丘俭那座坚垒营造月余,绝非一夜便能攻下。
“正如阿父先前所言,诸葛亮先急后缓,都不过是自暴破绽,欲以此诱阿父野战。
“所以昨夜连夜攻垒,也不过是在阿父面前自露破绽,欲以此诱阿父率大军前去野战速战罢了。
“若儿所料不错,他攻垒之人至多半数,余者或是养精蓄锐,或是干脆在中途一边休养一边设伏,待阿父自投罗网。
“阿父虽可破敌,却更欲不战而屈人之兵,使诸葛亮顿兵长安,空耗粮草。
“若能拖延一月,则诸葛亮一年不能再犯。
“若能拖延两月,则诸葛亮两年不能再犯。
“若能拖延三月,则我大魏关中再无忧矣。
“这便是阿父说的『长策』。”
司马师说完后心中更加清明,如今关东大旱,诸水几乎断流,大魏的粮草也很难转运至关中,也未必还能长久支撑战事。
但蜀寇在关中是十万之口,大魏在关中也是十万之口。
而蜀寇自泾水运粮,损耗绝对比大魏运粮还要高出许多。
大魏耗得起,缓得过来,蜀寇却耗不起,缓不过来。
这是大局观。
而微观上说,他父亲中了蜀寇分兵之策,营垒只留了人马万余,下半夜才收到蜀寇攻垒的消息,真要连夜去打蜀寇,绝对有被伏击之虞。
倒不如静观其变,以缓制急。
反正毌丘俭三五日内不会败,他父亲今日拔营,徐徐而进,再与诸葛亮旗鼓相当地对峙就是了,何必冒以寡击众之险。
司马懿颔首:“孺子可教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