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眼下,司马懿也明白,诸葛亮治蜀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无非是蜀汉小国寡民,又有“大汉”这张四百年大旗尚在的余威作祟,才能做得这般严刑峻法,以密网束下。
但能做到与真在做,中间还差了一个“商鞅”,诸葛亮现在就是这个商鞅。
而联想到这个“商鞅”,又联想到夺下的这座营垒里井灶、圊溷、藩篱、障塞表现出来的井井有条,
再联想到昨日蜀军齐整严肃的军容,司马懿不得不对这个敌人生出几分佩服与警惕的情绪。
当然了,这种佩服与警惕的情绪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下半夜,他便收到了蜀军不作休息,不顾疲惫就连夜进攻毌丘俭营垒的消息。
于是心下大安,命陈圭、州泰诸将所引大军一万余人,全部在蜀军营中过夜。
他本人也直接在蜀军营垒中睡了三个时辰,天明方起。
饮食完毕,才命这蜀营中的将士押着战利品向东行军。
自己则不疾不徐先州泰等人一步勒马东归,自是回营布置夹击蜀军事宜去了。
事实上,急也急不来,蜀军这座营垒,距毌丘俭那座营垒足有百里之遥了,真百里急行军过去,到底谁更疲惫还真不好说。
“阿父,儿不明白,先前孟达固守坚城,阿父用兵侵略如火,不惜死伤也要攻下坚城。
“如今诸葛亮在我寨外数挑战,挑战不成,又跋涉四十余里,之后仍不顾疲惫连夜进攻我大魏坚垒,阿父却是变得不动如山了?”
坐在马背上的司马昭一路上不得其解,扭头看向其父问道。
司马懿看着远处朝自己奔来的大魏虎豹骑,目不斜视:
“用兵之道,贵在随机应变,岂可偏执一端?”
司马昭与司马师二人不解对视。
下半夜收到诸葛亮真的连夜强攻毌丘俭营垒之后,兄弟二人便都觉得应该直接回营调兵遣将,趁诸葛亮大军疲惫,侧翼空虚之时捅其侧翼。
然而他们的父亲却是直接睡下。
司马懿问:“诸葛亮用兵,先逡巡不进,空耗粮草;后数来挑战,又跋涉急攻,所谓先缓后急,何也?”
司马兄弟二人仍是摇头,不敢“班门弄斧”,胡乱发表什么意见。
司马懿不假颜色:
“诸葛亮见我于上庸急攻孟达,旬日得胜。
“入关中后又悬军深入,奇兵弄险,致一小败。
“乃知我用兵侵略如火,度我急躁欲一雪前耻。
“是故用兵以缓,示我以弱,欲以此诱我大军出营与其野战。
“我不中其计,以长策制之。
“其急也,遂示我以强,虽反先前之道而用,却仍是想以此诱我大军出营与他野战。
“缓,欲诱我野战。
“急,亦诱我野战,何也?”
司马昭与司马师对视起来。
先前他这父亲还说诸葛亮多半会因为政治因素不会与大魏交战。
结果诸葛亮非但来了,还来得非常激进,营前列阵挑战不说,挑战不成后又直接连夜攻打毌丘俭坚营。
如今这两座营垒,本以为是蜀军的后路与粮道,蜀军一定会坚守,结果却全都是不战而走。
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二人昨夜讨论了许久,最终也没讨论出诸葛亮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诸葛亮自大,以为自己练出来的兵可横行天下而无敌。
“又以为阿父手下将士与曹真、张郃手下大魏将士无异,非蜀寇一战之敌。
“所以不欲攻城拔寨,而欲求诸野战?”
听完次子之言,司马懿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