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长史说得也有些道理,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胆勇。
“望镇北将军日后临敌时,务必智勇兼之,莫要像那夏侯渊一般不敏而诛就是。
“否则,朕恐怕也只能为军心士气计,给镇北将军赠个「白地将军」的称号,以盖棺定论了。”
“是!”魏延拱手称谢,显然,陛下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随即又挑衅地看着一眼杨仪。
心道老子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当回事,你这庸奴多什么嘴。
再说了,区区几十骑,老子能死在他们手上?难道老子杀他们就没动脑子?
刘禅又看向杨仪:
“朕向闻杨长史与镇北将军之不睦,甚于水火之难容。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朕无意干涉你们私怨,但杨长史见镇北将军以身犯险,不愿见其死而坏国家大事,足见杨长史公心大于私心,朕亦嘉之。”
刘禅听说过,魏延曾当着一众府僚文武的面,拿刀架在杨仪脖子上好几次,把杨仪弄得当场痛哭流涕,难堪至极,完全下不来台。
两个人谁也看不惯谁,谁都想把对方弄死,若非两人都有些本事,而大汉又实在无人可用,丞相至少得弄走其中一人。
杨仪一滞。
却是没想到他与魏延的私怨,竟然连这位久居深宫的陛下都知道,而且还挑到了明面上。
但陛下说得没错,要不是一片公心,他巴不得魏延早点死。
刘禅不知道魏延杨仪这时候在想些什么,只环顾众人一圈,又道:
“昔年孝宣帝曾言,汉家制度,霸王道杂之,不能偏废其一。
“座中众卿,俱是国之所重,朕之所倚,必欲兴复汉室,非骁勇之将如镇北,干略之臣如长史,皆为朕所用不可,亦不能偏废其一。
“望众卿勉之,相忍为国,待寰宇大定,汉业大兴之日,于国有功之臣,必不失公侯之位。”
魏延与杨仪皆是一愣。
而其他人也迅速反应过来。
陛下说的是“公侯之位”,而不是封侯之位!
这是要把赏格提到“公”这一级别啊!
也别管这公是郡公、县公还是乡公吧,他怎么着也是公啊!
公不比侯强多了?
而且陛下所说的封公之赏格,虽然因魏延杨仪争吵而起,却也没有限定在这两个人身上,而是说“有功之臣”。
就算我本事功劳不够,达不到封公的地步,但封公的人既然有了,我这功劳本事次一等的,封个侯总不成问题吧?
如今大汉侯爵十人都不到!可是值钱得很!
至于将来泛滥不泛滥的,只要是侯,那也是光宗耀祖了啊!
然而刘禅这话,在众人耳中听起来是一回事,在魏延、杨仪两人耳中听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这番话因他们而起,主要针对的对象自然就是他们两人了。
而陛下此番又特地提到了“公侯”二字。
这什么意思?
这是知道他们有能力,让他们好好做事,往后定会给他们封公的意思啊!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厚此薄彼罢了。
就在众人各有心思之时,天子的声音却又传来:
“但朕有一言,今日不得不说。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这中军大帐,又是兵家重地。
“一国兴亡,万夫生死皆系于其间,重之重者也。
“诸卿各有私怨,难可避免。
“但还请诸卿为国家大事计,往后不要把个人私怨,个人私怨生出的情绪,带到这决定一国兴亡,万夫生死的中军大帐里来。
“个人私怨在哪解决都可以,怎么解决都可以,朕都不管,但不能是这里,望诸卿日后谨之慎之。”
丞相与费祎听到此处,神色复杂地对视了起来。
而帐中其余人等更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