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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母(4 / 5)

可自颁布以来,朝廷对其的监督、惩处却松散异常,以至于到如今,民间的行院、娼馆数不胜数,而嫖宿也成了政敌相互攻讦时,才会摆上台面的罪名。

至于他自己……

沈家家风整肃,对家中子弟的男女之事向来管束森严。

他唯一一次接触风月女子,还是考中解元那年,被人拉去游船上吃酒。

他们这边吟诗作对,隔壁雅间却争吵不断。他以为有人酒后刁难席上侍女,便前去制止。

那帮醉汉起初并未将一个少年人放在眼里,两边剑拔弩张之时,同行隐晦点出他的身份,他们才讪讪道歉。

虽说出手相助,他却没见到那位侍女。只在临走时,隔着屏风看见一道剪影,缩在地上,一粒粒捡起被人扯断的珠串子。

屏风下的那只手,纤弱、瘦小,比他的小一些,却也没比若仪的手大多少。那时若仪不过九岁。

回京路上他又说起此事,却被意味深长地点明,被欺负的根本不是什么侍女,而是江浙一带特有的船娘。

——在游船上弹琴唱曲、劝酒作陪,客人要是看上了,出些银子就能在船上“行事”的船娘。

彼时沈不器不过十三岁,躺在黑暗的马车里,反复想起那只瘦小可怜的、能看清青紫血络的手。

许是路途颠簸,他几欲干呕,胃里、心里都是说不清的难受。

“——注意你的言辞,说正事!”

柳先生厉声警告苏婆子,也将他从回忆中抽出。

沈不器长睫轻阖,掩去眼底情绪。

怎么又想起这般久远的事。

他清清嗓子,“接着说。”

“再往后,我逐渐在杭州立稳脚跟,办了翠莺阁,又帮忙着那些个‘贵人’处理了不少脏活。”

“比如?”

“都是些后宅与女人的事,大大小小太多了,我也记不清。潘老三做的事更多,不过他也不会与我多说。”

沈不器沉吟道:“自承安四十年起,你放的印子钱、给潘老三定期转走的数额,较之从前翻了数倍,为何?”

“御史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苏婆子盯着他,语气幽深,“那年王攀上任矿监税使,潘老三入了那太监青眼,去他身边当狗去了。”

“潘老三的钱,是不是王攀给的?”

“这我怎么知道?”

苏婆子避重就轻,目光闪烁。

“潘老三的钱,是不是王攀给的?”沈不器加重语气追问。

见躲不过,她含糊道:“总之,跟了王攀以后,潘老三阔绰不少,但事务太多、分身乏术,便分了些给我,让我帮他放贷。”

“潘老三当真一句都没给你交代过?”沈不器盯着她,步步紧逼。

苏氏也急了,“王攀手底下油水多,自然赚得也多,不然他何必上赶着给那阉人当牛做马!”

他忽然道:“王攀都死了,你还忌惮什么?”

苏婆子被他一噎,一时无话。

一提起王攀,苏氏的态度便不如之前坦荡直接,总是拐弯抹角、闪烁其词。

沈不器虽觉出异样,眼下却不便与她冲突,只能暂且搁置,又问她:“剩下的账册在何处?”

见她目露警惕,沈不器坦然道:“事已至此,除了我,你还有谁可信?”

苏氏面露犹疑,挣扎片刻,说了个地址。

柳先生忙将其记下。

此后近两个时辰,依据那本账册,沈不器又盘问了不少官吏与她的交易往来。

或许因为被追杀的数月,她日日咀嚼着账册上的名录、回忆与之往来的种种细节,逐一猜疑是谁要杀她,如今再被问起时,她竟能事无巨细对答如流。

柳先生在旁奋笔疾书,直到沈不器叫停,这才长舒一口气。沈不器大致翻看一遍,又让她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苏氏抹了印泥,拇指久久停在纸上,良久,终于重重按了下去。

账本的事告一段落,沈不器收好供状,终于问起此行用意。

“瘦马窈儿,你可还记得?”

苏氏刚画押完,人还有些恍惚,又听到这个名字,竟愣住了。

半晌,她道:“我记得。三年前陈老爷买走的,花了八千两。是我这几年卖得最高的一笔。”

苏氏答得面无波澜,在她口中,好似不过一件狐裘、一支珠钗的生意,这令沈不器莫名感到愠怒。

“你何时将她买下的?”他冷声问道。

“这我怎么记得。”苏氏说了半夜的话,声音早已沙哑,“多半是四五岁的时候吧,翠莺阁不是寻常卖皮肉的行院,再大了就不好教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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