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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凝(1 / 4)

四更天,自绍兴到杭州的官道上,扬尘四起、车马疾行。

砚山靠着车门昏昏欲睡,马车一个颠簸,他忽然惊醒,才发现沈不器仍未合眼,正借着月色低头看信。

“主子,您歇一会儿吧。”砚山打了个哈欠,翻出茶壶给他倒水,劝道,“来浙江这两月,就没见您睡个囫囵觉……”

沈不器接过茶杯,头也不抬道:“问问还有多久到。”

砚山欲言又止,朝车外问了一声,答道,“约莫两个时辰。”

沈不器思忖片刻,道:“一会儿你先回府,今日舅舅会送几名亲兵过来,交予张先生安顿,旁的等我回来再说。”

“这个收好,拿给柳先生。”他抽出林承宗送来的名单,“叫柳先生去探探底细,若有可用的,尽早接触。”

巡按位低权重,下属并无定员,要能办成事就得各凭本事,这也是寻常官吏难担巡按重责之故。

沈家世代书宦,人脉关系自不必说,张、柳两位先生便是沈父的幕僚,曾在地方办差多年,因举业不顺,后来便投了沈家。

因从前经历,两位先生对衙门里的种种门道颇为熟悉。沈不器上任两月,能在重重阻碍下迅速摸清案情,少不了二人从旁协助。

可强龙难压地头蛇,要想办好差事,仍需扎根浙江多年、深谙此地形势的帮手。

他此番赶赴绍兴,原就是来向舅舅求援的。

说起正事,砚山连忙坐直,将信仔细收好。

一一应下后,他感叹道,“只盼能多得几个可用之人,也好为主子多分担些。”

沈不器未置可否。

巡按代天子巡狩,上至所按藩臣、下至府州县百官,皆要纠察举核。此地藏龙卧虎,要想找个能力超群、力有所逮者自然不难,真正难的是官身清白、牵扯不多。

“对了,主子您不回府么?”砚山反应过来。

“嗯。”沈不器颔首,“陈府那位女先生回来了,我去见见。”

思及案情,他揉揉眉心,终于露出几分倦意。

王攀案虽闹得沸沸扬扬,但朝野内外真正在意的并非三个当事者,而是当初以醉酒失足结案的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如今自称杀人凶手的青焰帮。

换言之,王攀的命无关紧要,值得放到公堂上好生辩一辩的,是贼匪流寇与浙江官衙,究竟谁犯了欺君之罪。

可若想正面审讯、查明真相,难度好比登天。

一来,剿匪是都指挥使司的差事,他不能随意插手。舅舅虽在都司任佥事,却主管海防事务,职权有别,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二来,浙江官衙上下同流、利出一孔,巡按虽有立断之权,可贸然审讯,只怕会打草惊蛇。万一逼得对方断尾求生、推人顶罪,便得不偿失了。

归根究底,还是得回到案情本身。

沈不器闭目养神,指尖轻叩膝上,在心中细细回溯案卷。

八月十五傍晚,有船家目睹,王攀三人启程同游江上,一众小厮则沿陆路赶去下游等候主子。

三日后,下游百里外,有渔民捞到两具肿胀的尸身,报官后,衙吏认出其中一人肖似矿监税使王攀,当即将尸体送回按察司。

按察司得到消息后,一面安排尸检,一面展开调查。

隔日又得到消息,另一位死者为杭州漕商陈茂良,同行瘦马、随行小厮皆下落不明。

而王攀家中亦是人去楼空。有邻里目睹,这几日夜里,府中仆役陆续离开,步履匆匆、行迹鬼祟。

两天后,官兵终于在江畔山中找到了瘦马窈儿。

窈儿在狱中认供,当夜王攀醉酒落水,陈茂良救人不成、溺死江中,她只能仓惶逃到岸上。

刚到岸上,她又撞见随行小厮。众人听闻主子出事,唯恐殃及自身,纷纷四散逃去。而她无处可去,只能躲进山中。

供认不到三日,窈儿不堪审讯折磨,在狱中自尽。

不久后,按察司陆续抓到几位王家逃奴。

经审讯,几人承认,八月十六那日确有人前来报信,直言王攀溺死江中,叫大家各寻生路,众人这才收拾金银细软离去。

那几位逃奴因监守自盗、侵占主家财物,已受绞刑。

王攀之死,至此结案。

若只看案卷、尸检与供词,那确实是环环相扣、互为印证,叫人寻不出错漏。

可沈不器反复研读后,只有一个念头:这案子太干净了。

瘦马死在狱中,再无改口翻供的可能;

随行仆役下落不明,又冒出几个逃奴弥补解释;

就连经手尸体的那位老仵作,也在半年前因病离世。

原本复杂的案情,在按察司笔下,竟成了棵笔直的高木,丝毫不见旁逸斜出。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沈不器从不信什么雁过无痕。他明白,案子的关键定在王、陈、窈儿三人身上。

王攀死后,府中一应财物皆已充公内库,宅子也被查封,要想查阅还需内库首肯,沈不器已去信托景王帮忙疏通,暂无回信。

线索有限,沈不器只能一面派人寻找逃走的仆役,一面将目光移向陈茂良与瘦马窈儿。

陈茂良在漕商圈子里名气不小,底细不难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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