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谊不得不放柔了动作,把人往里面带,让对方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胸口。跟在后面提着轮椅的保镖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跟着老板两年多了,他们什么时候见到过他这么温柔?
这哪是抱着一个植物人,完全就是抱着一朵娇花,还得小心翼翼的别碰掉了叶子。
不过……是这位睡美人的话,也可以理解了。下楼只用了几分钟,但钟正谊却觉得这一段短短的路程比去国外出差还要累。
引擎声响起,车窗变成流动的画框,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司茵在途中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不在车里,身上也多了件外套。一闻到上面仿若亚寒带针叶林的冷冽气味,她就知道,这是钟正谊的衣服。“醒了?”
冷硬中带着金石质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司茵抬起眼,很快便察觉出自己正在被抱着往前走。看周围这熟悉的环境,应该是司家老宅外面的院子。到家了。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一时无言。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皮鞋底部跟青石板地面接触发出的“嗒嗒"声。钟正谊却远不如他的脚步那样平静。
自从三年前的车祸,老爷子去世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老宅,平常都是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
即使每天都有人打扫,院子里也还是能看出来一些荒芜的痕迹。墙边的紫藤萝枯萎败落,像是风干了的标本挂在灰壁上,池塘里的鱼早不见了踪影,水面也昏暗得好似蒙了一层灰……而司茵,还不知道这些。
钟正谊下意识收紧了手。怀里的娇花呼吸清浅又虚弱,恍惚与他的心心跳同频。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间老宅,不,这个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们成了彼此在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
不管司茵是怎么对待他的,至少老爷子对他有恩。这种想法在踩过最后一块青石板,踏进正屋,听到怀里传来的那句“我想你了”,达到了顶峰。
司茵的声音微不可闻,几乎只是气音,但钟正谊就是听到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大小姐没用言语羞辱他就很反常了,怎么可能还说这种话呢?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经历了这么多,或许她也变了。自圆其说后,钟正谊心里的某个角仿佛莫名塌了一块,软乎乎的。他低下头,语气沉稳:“欢迎回家。”
司茵以往对他做过的一切,譬如训狗一样指使他往返跑去捡球,又或者稍有不顺心心就瑞他一脚让他跪下反省,朝他身上泼水更是家常便饭…此时此刻,他都谅解了。
然而,面对这样的真情流露,司茵并未流露出半分动容。相反,她明亮的眼眸里翻涌着含霜带煞的怒意。
“怎么了?”
刚好到了内室,钟正谊将司茵放到沙发上,凑近听她说话。长时间不说话的人语言功能会退化,司茵适应得很快,但说出的每一个字还是略显吃力:“我,想,尿。”
钟正谊:…”
他应该相信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
他更应该相信自己对这个女人秉性的了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并非一句空话。
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钟正谊冷静下来。老宅里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三个活物。外面倒是有保镖,但都是男的。最后他找到隔壁一家的女主人帮忙,才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临走前先是怜爱地多看了司茵几眼,路过他时又一脸鄙夷地嘀咕:“什么东西,还学人家养金丝雀,好好一个姑娘弄成这样。”
钟正谊眼皮跳了跳:…”
算了,这家是新搬来的,不知者无罪。
他转身看向上完厕所出来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司茵。约莫是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再加上赶路的缘故,她睡得很香,恬静得如同天使。
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钟正谊再次生出了让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的念头。半响,他终于移动脚步,将人从沙发上抱起,往楼上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