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那些人,他看到的更多。
最早发现异常,是在跟司茵一起报班学古琴的那次,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竟然将双手的指尖练习到皮肉脱离,也没喊一声痛。
第二天擦了药还能照常上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还有一次,在成人礼上,他亲眼看到司茵将一个在背后议论她身材的男性长辈推进游泳池,导致那个男性长辈肺积水住了大半个月的院。
当然,这件事发生在监控的视角盲区,只有他看到了。
然而在他私底下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少女用那双漂亮的凤眸望着他,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浮现出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你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分明是伯伯太不小心踩滑了才摔进去的。”
那一瞬间,许延舟理所当然地相信了。甚至以为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他越想越不对劲,回到泳池边,在印象里司茵推人下水的那个位置发现了一只遗落的耳坠……
“原来在这里,被你捡到了。”刚好在草坪上寻寻觅觅的司茵走过来,笑意盈盈。
许延舟愣住了,一阵毛骨悚然传遍了他的全身。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耳坠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司茵。
此后的日子里,许延舟更加用心地观察起对方。
他发现,司茵几乎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物表现出明显的喜恶倾向。比如她分明不喜欢味道大的食物,也依然会在别人家的筵席上遵循社交礼仪,用完餐再礼貌地夸赞几句。
看起来过分真诚,以至于让主人家心花怒放,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认可,隔天就亲手做了一份麻辣肉干送过去。
彼时许延舟正好去司家拜访,进门前见到司茵正欣然接受馈赠,并就此延展话题与来人相谈甚欢,离开之际却在开放式厨房的垃圾桶里看到了一口没动的肉干。
——少女的忍耐力超乎寻常,伪装得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过她的真面目。
就算偶然发现了,也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许延舟曾经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他们从小就认识,在一起的时光比其他人多得多,成年后更是顺理成章地订了婚。
不管怎样,司茵的心里都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吧?
但这份自信在进入英皇之后便轰然倒塌了。
司茵比起之前更受欢迎了,少男少女都正处于春心萌动的年纪,从入校那天起,她收到的情书就没有断过,每天都有无数人在去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蹲守,企图拦路告白。
尽管一个也没成功,全都遭到了婉言谢绝,许延舟却仍是警觉起来,超不经意透露出了自己的身份。
渐渐地,通过他的有意为之,许延舟这个名字和司茵绑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订过婚的青梅竹马。
但是还不够,少女绽放的光辉如同暗夜里的萤火,依旧在吸引无数飞蛾前仆后继。
许延舟看得出来,那些温柔美丽、善解人意都是伪装。
……可面对他时又何尝不是呢?
嘴角永远定格在某个特定的弧度,微笑仿佛一张生长在皮肉上的面具,那双琉璃般绚丽的眼眸里永远也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看到他?
许延舟想不明白,直到白晓梅的出现,给他提供了尝试的契机。
或许,司茵也会像他一样,产生嫉妒的情绪吗?
他知道这对白晓梅来说不公平,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唯一的疏漏,是在当初跟她确定恋爱关系时,忘记跟她说明,这只是一场扮演。
毕竟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想着不如算了,没想到白晓梅会那么快地答应下来。
“你最好祈祷不要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搭上自己还让茵茵跟你退婚。”
孙仙乐含着嘲讽如同诅咒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许延舟抿着唇,视线一直落在最新一期的权威专业期刊上,却久久没有翻动。
一种即将失去某个重要东西的恐慌从心底深处涌出,像海浪般打来,高高越过他的头顶,带来濒死般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