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松开揪住芸香的手,摆摆手蹙眉道:“罢了,这次就饶你一回。”
芸香如释重负,顿时乐颠颠而去。
红玉却停在远处犯了思量……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跟袭人牵扯上了干系?那位可不是个省心的,私底下串联着绮霰斋里的大丫鬟,将外房的小丫鬟严防死守,但有要往宝二爷跟前献殷勤的,必被她们挤兑得待不下去。
错非如此,红玉也不会转而来了大爷房里。
红玉一时错愕不已,不知自家大爷怎么又跟袭人牵扯上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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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出得大观园,方才转过梦坡斋,迎面便撞见来寻自个儿苗儿。
苗儿面上先是讶然,旋即四下观量一眼,眼见无人,紧走两步便凑在陈斯远身边儿:“哥儿~”
“来寻我的?”陈斯远笑着问。
苗儿颔首,道:“大太太瞧着急坏了,说是大老爷昨儿个计较一番,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只道来日定在那胶乳上大赚一笔。”
指望着胶乳大赚一笔?陈斯远暗忖,这财大气粗的户部下了场,莫说是抠门儿的贾赦,便是各家勋贵说不得都买不到胶乳股子了,贾赦能指望什么大赚一笔?嗯……莫非是存了囤积居奇的心思?
眨眨眼,陈斯远顿时笑将起来。他巴不得有人囤积居奇,推高胶乳价码呢。这胶乳乃是实用之物,前明时一辆马车五到八两就能造出来,大抵三成造价是用于造轮胎。
大顺不比前明——前明匠户可没什么工钱,要想出去做活每月还须得给上头进献一笔银钱。因是此时一辆板车造价打底儿是十二两,若用了关外林子里的硬木作轮子,便是二十两也是有的。
轮子的造价在一辆车造价的四分之一到三成之间,是以每个轮子大抵值七钱五到一两五之间。
胶乳轮胎才多少钱?一条轮胎用五斤胶乳足以,人工成本能溢价三成顶天了!
陈斯远心下还有个主意没往外透露呢:既然都用胶乳轮胎了,自身毒来的那些生铁可都是好料子,径直打制轮毂多好?到时候轮毂、辐条都上上,说不得过些年陈斯远寻机能造个自行车出来呢。
思忖罢,陈斯远便笑道:“嗯,我知道了。”扯了扯苗儿的手,眼看到得角门左近这才撒开。
苗儿便低声嘀咕道:“太太说……这月下晌还给我放三日呢。”
陈斯远会意,笑道:“那得空我去寻你。”
二人说话间出了角门,须臾进得黑油大门里。临到三层仪门前,正撞见司棋往外行来。
瞥见陈斯远,司棋自是欢喜,只是见苗儿那小蹄子小鸟依人一般凑在陈斯远身边儿,司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早儿便委身远哥儿了,苗儿这小蹄子何德何能敢四下显摆?
当下司棋暗自运气,到底上前敛衽一福:“远哥儿。”
“嗯,”陈斯远扫量一眼,一双贼眼瞄着胸口,心下赞叹司棋近来愈发雄伟了。那司棋不但不恼,反倒挺了挺胸脯,与陈斯远说过几句话儿,又隐含敌意地瞥了眼苗儿,这才昂首往三层仪门外行去。
她一走,苗儿顿时欲言又止,瞧了陈斯远几眼,到底没说什么话儿。她心下思量得分明,这世间之事哪儿能尽数称心如意?既舍了脸面委身于这般人儿,便总要与那些明里、暗里的小蹄子斗上一场。
如今才哪儿到哪儿?不说司棋,苗儿如今还要与条儿斗着呢。
陈斯远进得正房里,邢夫人正逗弄着四哥儿,当下撂下孩儿任奶嬷嬷抱了去,蹙眉便道:“往哪里去了?怎地才回来?”
不待陈斯远回话儿,邢夫人便摆摆手:“都暂且退下,我与哥儿有要紧事儿商议。”
苗儿屈身一福,便与一众婆子退出门外。
邢夫人扭头便见陈斯远大模大样坐将下来,当即蹙眉道:“你还不上心?他可是说了的,不用买胶乳股子就能大赚一笔!”
陈斯远笑道:“这岂不是好事儿?大老爷不外乎囤积居奇,待推高胶乳价钱再脱手……呵,我正巴不得胶乳涨价呢,此举可谓两厢得利啊。”
“啊?”邢夫人没什么城府,心思也不多,想了半晌方才转过弯来,不禁吐出一口浊气唏嘘道:“还道他要坏了你的好事儿……谁知竟是这般?”顿了顿,又道:“我今儿个三番两次打发苗儿、条儿去寻你,只怕那几个小蹄子一准儿看在眼里,回头儿定然给他吹枕边风。”
这小蹄子说的自然是贾赦的几个妾室。
陈斯远便笑道:“他又不来你房里,你管那么多作甚?”
邢夫人顿时为之一噎。自打有了身孕,大老爷就再没往邢夫人房中留宿过,整日介被那几个小蹄子缠磨着敲骨吸髓,百草堂那么点儿出息只怕都尽数换了丹丸。邢夫人便想着,这老东西如此不爱惜自个儿身子骨,早早晚晚得死在那些小蹄子肚皮上!
说来也怪,自打与小贼偷偷摸摸往来,邢夫人便再也瞧不上贾赦。如今莫说是在其房里留宿,便是面对面坐着邢夫人都不自在,只觉贾赦身上一股子老朽腐臭,巴不得离其远远儿的呢!
有时邢夫人甚至心下后悔,早知如此,当日就合该与小贼一道儿远走高飞。如今多了个累赘在身边儿,只怕再也走不得了。
这般想着,邢夫人便有些幽怨,很是阴阳怪气了几句。陈斯远惯于察言观色,当下凑过来好一番抚慰,又问邢夫人何时往玉皇庙去。
那邢夫人闻言顿时心动,便低声道:“过几日吧,这几日眼看月事要来。”
正说话间,外间苗儿叩门,低声道:“太太,老爷回来了,正四下寻远哥儿呢。”
邢夫人随口回了嘴‘知道了’,又忧心忡忡看向陈斯远。陈斯远拍着其丰润的柔荑道:“你放心就是,包管他说不出不是来。”
当下别过邢夫人,陈斯远又往前头外书房而去。
进得内中见了礼,待落座上了茶水,那贾赦便笑着道:“远哥儿果然有陶朱之能,昨日竟连户部也来了人。老夫知道的迟了些,本要去给远哥儿撑腰,谁知那郎中已然走了。是了,户部此番所求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