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炙手可热
相依而坐,眉眼对视,二人俱都噙了笑意。陈斯远忽道:“是了,险些忘了去。”
说罢,便从袖笼里寻了个香炉,又寻了火折子点燃。须臾光景,便有袅袅香烟升腾而去。
那烟色奶白,闻之竟有出尘之意。
邢岫烟只嗅了两口便讶然不已,略略思量说道:“身在尘中坐,心恒住清凉……这是出尘香?”见陈斯远颔首,邢岫烟愈发讶然,追问道:“你哪里得来的方子?”
“古籍中翻到的。”陈斯远笑着回了。这倒是真的,先前黛玉打发紫鹃送来开成石经,陈斯远只大抵翻了翻,便在内中瞥见藏此书的宋人所载出尘香的方子。
他心下好奇,寻了沉香、檀香、金颜香、龙脑香、龙涎香、麝香依方泡制了一番,今日才制得了这出尘香。因数日不见表姐,他便装了一盒来。
邢岫烟嗅着那出尘香,忽而哂笑道:“先前她便时常染此烟,后来厌嫌了我,还说便是再出尘的香也熏不去我身上的凡俗气呢。”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妙玉。陈斯远便擒了柔荑抚弄道:“她自个儿都是个别扭的性儿,表姐既早已看破,又何必与她计较?”
邢岫烟任凭他抚弄着手儿,略略蹙眉道:“你总说我是隐士,实则我自个儿也有些放不下的事儿呢。”
便比如妙玉,二人原本亦师亦友,谁知常家出了事儿,妙玉立时与其反目。再是不争不抢的性儿,邢岫烟也忘不了那几年的情谊。
陈斯远劝慰道:“表姐若真个儿放下了,岂不真就做了隐士?只怕我这俗人也绊不住你了。”
邢岫烟回神儿嫣然一笑,略略反握了下陈斯远,道:“咱们好好儿的,你不许学她。”说着又噗嗤一声掩口而笑,道:“罢了,你断不会学了她去。”
她今儿个穿了嫣红底子浅青折枝玉兰刺绣圆领袍,内衬白色亲领,下着水红长裙。此时左手拿了帕子掩口而笑,白皙素净的瓜子脸上腾起笑意,星眸熠熠,顿时好似百绽放。
陈斯远一时看得出了神儿,心下只道与这般姑娘家朝夕相处,方才是人间乐事。
须臾,邢岫烟敛去笑意,又被陈斯远盯得赧然起来。俏脸粉红一片,嗔怪道:“你盯着我瞧什么?”
“自然是好看。”
邢岫烟嗔道:“又胡吣……我既比不得宝姐姐娴静,又比不得林姐姐灵动,哪里就好看了?。”
这是吃味了?邢岫烟这般恬淡的性儿,能略略吃味已是不易,显是心下钟情于自个儿。陈斯远立时扯了柔荑贴在自个儿胸口,道:“表姐何必妄自菲薄?于我心中,表姐品格乃是独一无二。”
本道陈斯远是在哄人,可邢岫烟见其面上笃定,顿时心下熨帖不已。心下怦然,一时气血上涌,便不知不觉被其揽在了怀里。
待回过神儿来,邢岫烟羞赧之余,却也不曾挣扎开,干脆大大方方探手环了陈斯远的腰,面颊更是贴在了其胸口。
片刻温存,邢岫烟忽而悠悠道:“下回这种事儿也不用问我出头,闹得兴师动众的总是不大好。”
陈斯远蹙眉道:“我又岂能眼看着你被两个婆子欺负了去?”
邢岫烟道:“左右不过是寄居,说不得何时就搬出去了。”
陈斯远略略思量,双手拢了邢岫烟的消肩,认真道:“表姐以为如今在园子里如何?”
“自是极好的,”邢岫烟笑着说:“结识了这些姊妹,每日吟诗作对,读书写字,时而弹琴下棋、作画吟诗,时而描鸾刺凤、斗草簪,你也知我家里单我一个,我心下早想有些姊妹、手帕交,如今却是称了心意。”
陈斯远笑道:“这就是了,我虽想现下便接了表姐家去,可女儿家快意事不过是闺阁中这么几年……我倒是想让表姐多畅快几年。”
邢岫烟闻言不禁愈发熨帖,却蹙眉惆怅道:“我又能快意几年?爹爹、妈妈恨不得我立时就过了门儿呢。”
陈斯远笑道:“无妨,舅舅、舅母还能越过姨妈去?回头儿我与姨妈说定了,谅舅舅便是再急切也须得忍着。”
邢岫烟顿时笑将起来,又用力颔首,旋即好似乳燕投林般又贴在陈斯远怀中。俄尔,又低声道:“其实我自个儿私下也想早些与你在一起呢。”
陈斯远闻言哪里还忍得住,探手挑了邢岫烟的下颌,那一张素净瓜子脸上先是不解,跟着便羞得通红一片。四目相对,她却不曾偏了头去,只略略退缩,便阖了双眸缓缓迎上。
二人唇齿相依,自是好一番亲昵。待过得半晌唇分,邢岫烟红着脸儿娇喘不已,须臾缓和过来,才低声道:“先前还纳罕为何那位宝二爷爱吃胭脂,原是这般滋味。”
陈斯远讶然道:“表姐瞧见过?”
邢岫烟道:“前几日在园子里瞧见他偷偷吃金钏儿的胭脂。”
陈斯远笑道:“我嘴上又没胭脂,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邢岫烟再是想得通透,这等话也不好回,于是便偏了头去道:“我不说,你自个儿猜去。”
陈斯远正要纠缠过来,忽而听得外间传来说话声儿,旋即便有篆儿槅门低声道:“陈大爷、姑娘,是大奶奶领了两个丫鬟翻地浇水呢。”
陈斯远闻言便知二人须得分开了,与邢岫烟对视一眼,眼见姑娘家眼里同样满是不舍,他便道:“我得空再来寻表姐。”
邢岫烟却道:“你如今庶务多,又要写书,又要操持胶乳营生……等你得空再来寻我就是了。”
陈斯远笑着应下,二人推让一番,到底是陈斯远先走一步。待过得半晌,邢岫烟方才与篆儿回转缀锦楼。
甫一进得楼中,便见二姑娘迎春、三姑娘探春、四姑娘惜春、黛玉、宝钗、湘云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