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所求
丁道隆眯眼观量,见陈斯远神色凝重,目光又落在那锦盒上,心下便略有忖度。便道:“如此,陈孝廉且随咱家来。”
丁道隆须臾便引着陈斯远进了一处偏厅。待侍女关了房门,陈斯远方才铺展开锦盒,自卷轴套筒里取出柳公权真迹。
丁道隆为王府典膳正,自小也是在宫里读过书、习过字的,搭眼一瞧便是面色一变,待看过落款,更是咬牙瞠目,指着那字画哆哆嗦嗦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这这……可是柳公权——”
陈斯远颔首道:“不错,正是柳公权楷书《金刚经》,全文五千余字,历经变迁,只后文略有数字损坏,余下皆完好无损。”
丁道隆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探着探手过去又不敢触碰,只嘟囔着道:“稀世奇珍、国之重宝啊!”
须知这金刚经原本刻在一方巨石上,前宋时那巨石一分为十二,业已损毁。世间莫说是真迹,便是抄本都腾贵。如今宫中只存了一副唐代拓本,只此物拿出去就价值万金。
偏生这真迹冒了出来,此时世间酷爱书法者无算,这真迹一经拿出,又岂是银钱可以衡量的?闹不好就成了祥瑞啊!
丁道隆到底不敢触碰,只缓缓缩回手,扭头看向陈斯远道:“陈孝廉何处得来的此宝?可是有意献给王爷?”
陈斯远眨眨眼,咳嗽道:“典膳正不知,此物并非鄙人所有,此番不过是借献佛。”
丁道隆不禁笑道:“不拘如何,还请陈孝廉多等片刻,咱家立刻打发人禀告王爷,料想王爷下了朝立马就能回转。”
陈斯远拱手应下,便在这偏厅里安坐。丁道隆吩咐丫鬟送了茶点,当下急匆匆而去。
待过得须臾,方才有丫鬟送了茶点,随即门前便多了俩王府侍卫。
陈斯远只泰然安坐。
待过得一个时辰,忽而听得外间脚步声匆匆,陈斯远抬眼便见燕平王身披貂裘、内着蟒袍,大步流星而来。
陈斯远赶忙起身,还不待其拱手,那燕平王就道:“柳公权真迹在何处?”
陈斯远仓促拱手,紧忙闪身一指桌案:“便在此处。”
燕平王越过陈斯远,探手便要去抓,那手伸到一半又赶忙停下。扭头往身后一老者递了个眼色,后者便躬身上前,仔细铺展开来,又用丝帕垫了手,一点点将卷轴展开。
那老者原本面目凝重,待卷轴完全展开,顿时眉目生动起来。胡子抖动,浑身哆嗦,燕平王忍不住问道:“如何?”
“回,回王爷,是,是真迹,是真迹啊!”
燕平王仰天哈哈大笑,摆手道:“快将此等祥瑞送去皇兄面前,速去!”
当下便有一众太监将卷轴仔细拾掇了,装进硕大箱笼里,抬着便飞奔而去。
此时燕平王方才负手笑着看向陈斯远:“陈枢良,这金刚经怎么个说法?不管什么说法,本王一概应了。”
贵人给脸,陈斯远可不敢蹬鼻子上脸。
当下便道:“回王爷,此物乃是荣国府珠大嫂子所有,她自知留存此物有如小儿闹市持金,因是干脆委托在下送来内府。一则,典换一些银钱用;二则,也求王爷念在此举,来日能多加照拂。”
“哦?珠大嫂子又是何人?”
陈斯远便将李纨来历说了个清楚,临了又道:“珠大嫂子如今只一个兰哥儿傍身,心思都在那兰哥儿身上。”
当下陈斯远将李纨、贾兰情形详实说了一番。
那燕平王负手而立,听罢略略沉思,旋即笑道:“此事容易,来呀,送一块腰牌来!”
话音落下,立时有太监送了块腰牌来。燕平王抄起来丢给陈斯远,笑道:“凭此物,来日贾李氏母子若有不谐,尽管来寻本王。另则,那幅字作价七万两,过会子本王便命人开了庄票,你也一并带回。”
七万两不多不少,可加上燕平王的允诺就显得贵重了。
于是陈斯远赶忙躬身应下。待起身才道:“王爷,内府钱庄可是开张了?”
燕平王笑着颔首应下,道:“万客来开张两月余,日进斗金不说,揽银钱无算,年后内府便能在西安、太原、津门三地开分号。圣人闻此事龙颜大悦,又特许伯府内府所得二十万两,先行将这钱庄开设起来。到时候万客来开到何处,内府钱庄就开到何处。”
顿了顿,又道:“是了,你与贾李氏说清楚,那庄票兑个一二万也就是了,余下的好歹多留几年,不然钱庄只怕周转不开。”
陈斯远笑道:“王爷放心,想来天下间也没哪处钱庄比内府开设的更妥帖,便是在下不说,珠大嫂子也断不会将庄票兑了转存他处。”略略思量,又躬身道:“这个……王爷,在下另有一事相商。”
“哦?”燕平王此时心绪极佳,皇兄延康帝业已年壮,十年间逐渐将朝政揽在手中。明面上自是与太上父慈子孝,实则太上那些老臣死的死、退的退,如今还能留在朝堂的不过小猫三两只,不成气候。
历代帝王富甲天下,衣食用度、女色都不缺,但凡大权独揽,所求者不过是青史留名。如何留名?自然要彰显文治武功!
武功上,西域收服,乌斯藏内附,比照唐宗也不遑多让;可这文治一项却略显逊色。当此之时,有此柳公权真迹奉上,定会引得天下震动,也算略略弥补本朝文治不足之处。
燕平王此番急切回返,自是得了延康帝的口谕,如今见此物果然是真迹,心绪自然极佳,连带对陈斯远愈发和善了起来。
当下燕平王探手一指:“枢良且坐下说话儿。”
二人落座,又有太监殷勤续了热茶。陈斯远便道:“王爷,那郑和岛胶乳林不知是怎么个说法?”
燕平王眉头一挑,那胶乳一物乃是太宗李过力主引进,偏生此物还不曾有所产出,太宗便故去了。太上在位时曾寻能人异士钻研此物,最后却只做了胶乳球用于耍顽。
说白了,此时胶乳于内府而言可是个赔本的营生。每年抛费不少,却入不敷出,因是内府才想着发卖经营权,用以降本增效。
“怎么听你这话……是有意承接那胶乳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