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斯远不解,一旁的大丫鬟金钏儿笑道:“远大爷不知,姨太太领了宝姑娘回老宅过年去了,说是过了初十才回呢。如今东北上客院儿里就留了同贵一个看着门户。”
是了,薛蟠娶了曹家女,薛姨妈与宝钗可不就要去老宅过年?
“原来如此,那晚辈明日打发人往薛家老宅送一趟就是了。”
王夫人笑着颔首,赶忙道:“哥儿快回去歇着吧。”
陈斯远应下,当即告退而去。
待其一走,金钏儿便赶忙将南珠等物一一铺在桌案上让王夫人观量,王夫人看罢笑着赞叹道:“远哥儿有心了,可不好总让小的吃了亏,回头儿等远哥儿过生日你提醒我一嘴,总要给他补上。”
金钏儿应了一声,又笑着道:“远大爷如今可阔气着呢。”
王夫人便想起百草堂每月送来的三、四百银子出息,顿时笑容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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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香菱领了两个婆子捧了各色贺礼,先行往凤姐儿处来。
此时凤姐儿方才将陈斯远带来的各家土仪归拢了,方才小憩一会子,丰儿便将香菱引了进来。
凤姐儿笑着纳罕道:“香菱啊,你怎么来了?”
香菱笑着道:“二奶奶,我是代我们大爷给奶奶送贺礼来了。”
凤姐儿顿时掩口笑道:“这话儿怎么说的——”
香菱自打来了陈斯远处,因着陈斯远性情和善,又对她极为宠溺,加之寻见了母亲甄封氏,心下愉悦之下性情愈发开朗,便也学着红玉那般能说会道起来。
于是闻言便笑道:“一则大爷多得二奶奶照拂,逢年节总要走动一番;二则大爷南下,采买了不少苏样好物件儿,总要挑些稀奇的给二奶奶瞧个新鲜。”
凤姐儿啧啧有声,与平儿道:“你瞧瞧,这还是香菱?二年前迎面撞见只会闷头叫一声‘二奶奶’,也不知远兄弟如何调教的,如今愈发出息了。”
香菱掩口笑道:“二奶奶快别打趣我了。”
当下将各色贺礼送上。比照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处自然要减等,于是锦缎两匹,南珠半匣子,又有给巧姐儿的金锁一只。
旁的也就罢了,凤姐儿指着那南珠愕然道:“远兄弟是不是送太多了?”
香菱随着陈斯远去了江南,便笑道:“奶奶不知,如今江南寻见了养珠新法,南珠价码比照往常跌了大半,那南珠铺面里都是一斛一斛往外发卖呢。”
凤姐儿心下有数,便是便宜了一半,这些珠子只怕没二十两也下不来。当下要留香菱吃茶,香菱推说还要往别处去,便告辞而出。
待凤姐儿送过香菱回转,凤姐儿便唏嘘道:“远兄弟果然生发了啊。”
平儿就道:“奶奶这话岂不是明知故问?旁的不说,单是那百草堂每月往府中就不知送多少银钱呢。”
凤姐儿顿时蹙眉不已,道:“快别说了,这天下就没你二爷这般败家的!”
平儿便掩口不言语了。凤姐儿腹诽了一阵,又道:“往后看远兄弟还有没有旁的营生,若还有……这回可不能由着你二爷折腾了。”
平儿便道:“奶奶说的是。若是上回是奶奶做主,只管将体己尽数投进去,每月出息就不少,又何必往外放债。”
凤姐儿乜斜其一眼,道:“这是两码事。”
自个儿的体己自然要掺和营生吃出息,那放债用的是公中银钱,且是老太太、太太都点了头的,又与她何干?
不提凤姐儿房中情形,却说香菱绕过粉油大影壁,一径进了荣庆堂后院,须臾便到了后楼前。
本待依着长幼先行往二姑娘房里去,谁知此时三姑娘探春、四姑娘惜春竟也在迎春房里。
待绣橘引着香菱入内,香菱搭眼扫量一眼,顿时笑道:“哟,我倒是省事儿了,可巧三位姑娘都在。”
小惜春最是迫不及待,两步凑过来扯了香菱道:“远大哥可好?我方才便想去瞧瞧,只是三姐姐说远大哥才回,一路舟车劳顿的不好搅扰。”
香菱略略俯身笑道:“那四姑娘明儿个来就是了,大爷还单给四姑娘预备了好些好玩儿的物件儿呢。”
小惜春笑着应下。
香菱叫了婆子上来,依着所定贺礼,便将三份贺礼送上。每份都是两匹锦缎,一枚南珠攒的珠,一支苏样点翠钗、簪。
那锦缎、珠也就罢了,簪、钗可是用了心思的。二姑娘所得乃是迎春样式簪子,三姑娘探春得了大红玫瑰的金钗,四姑娘得了水仙金钗。
探春、惜春年岁小,便嬉闹着戴起来比量,又撺掇着迎春也戴了瞧瞧。
大丫鬟司棋侍立一旁,心下瞧着眼热,转念又想着远大爷总不会忘了她,却不知这回给她带了什么物件儿来……可惜年关将近,又赶上十五省亲,大半个月不能告假,真真儿让人苦恼。
香菱送过贺礼,便道:“我还要往别处送呢,三位姑娘歇着,我先去了。”
三姊妹也不托大,忙起身相送。待送过了香菱,小惜春便喜滋滋道:“明儿个我就去寻远大哥,三姐姐可要同去?”
探春笑道:“自然要去的。”
司棋凑到迎春身旁欲言又止,二姑娘知其所想,慌忙摇头。不料,司棋却低声说道:“姑娘,远大爷处处都想着姑娘,姑娘也合该想想远大爷呢。”
迎春绷不住低声呵斥道:“少胡吣。”
司棋也不在意,只笑着退在一旁。内中两个妹妹叽叽喳喳,迎春却犯了思量。远兄弟几次三番送了物件儿来,她总不好装不知道,总要回礼才好……
再者,翻过年来迎春便十六了,正是待字闺中之时。素日里司棋没少说嘴,这时日一长,二姑娘迎春又怎能不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