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娘
少一时,陈斯远去而复返,那掌柜的面上讪讪,便将方才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至于隐瞒?这眼前的公子哥才是大金主,且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二人郎情妾意,是以掌柜的又何必枉做小人?
陈斯远听得暗自挠头,不过邢岫烟既拿了金簪,想来是收下了自个儿的心意?
他点过小厮庆愈乘车回返,出得街市果然就见邢岫烟领了篆儿在路旁而行。陈斯远吩咐一声,马车错身之际缓缓停下,陈斯远便挑开帘栊笑道:“表姐?”
邢岫烟搭眼一瞧,顿时面上绽出笑意来:“远哥儿这是——”
“正要回去,表姐若不嫌弃,不妨一同乘车回返?”
邢岫烟大大方方应下,小厮紧忙送来脚凳,邢岫烟踩着脚凳进得马车里。那后头的篆儿也要上车,谁知庆愈先行将那脚凳撤了,又盯着篆儿观量。
篆儿眨眨眼,半晌方知其意,顿时掩口而笑。待马车重新启行,篆儿便凑在庆愈身旁嘀嘀咕咕,惹得庆愈厌嫌不已。
车辘辘,车内二人相对而坐。陈斯远便瞧见邢岫烟头上插着的梅金簪,那邢岫烟垂着螓首抚了鬓角,思量着便从包袱里寻了那岫玉腰带来:“方才正巧瞧见此物,觉着与远哥儿极搭,便干脆买了下来。”
陈斯远笑着接过,见那岫玉虽不值钱,做工却极细致,乃是山水图诗文玉扣,腰带革制,缠了素净绦丝,瞧着果有几分出尘之意。
陈斯远笑道:“多谢表姐,这腰带……我极喜欢。”
邢岫烟抿嘴笑道:“合该我谢你才是。”
风吹帘动,一缕斜阳照射进来,那头上的金簪与手中的玉扣交相辉映。
你知我知你心思,我也知你心意,偏生二人都不曾戳破,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儿来。
好半晌,邢岫烟问道:“远哥儿见过了抚台,可是要启程了?”
陈斯远便道:“只怕还要多盘桓一些时日……晴雯的母亲还没寻见。”他便将晴雯的身世略略说了说。
邢岫烟蹙眉道:“这可不大好找寻……不过晴雯的母亲既然会女红,想来定被各处织场聘了去,远哥儿何不往四下织场找找?”
陈斯远颔首道:“寻了县里的班头,料想比我自个儿胡乱找寻要便捷些。”
邢岫烟点点头,正要言语,忽而便有一物撞在窗帘上,发出噗的一声,随即骨碌碌滚到了陈斯远脚边。
邢岫烟骇了一跳,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撞了厢壁,那陈斯远手疾眼快,探手撑在厢壁上,于是温香软玉便撞在了其手背上。
邢岫烟顿时俏脸泛红,低声嗫嚅着不知如何言语。
外头篆儿已然叫骂开来:“吹头怪脑小钟生!青肚皮猢狲,你往哪里丢!”
小厮庆愈忙问道:“大爷,可曾被砸着了?外头几个顽童也不知丢了什么物件儿过来。”
“无妨。”随口回了一嘴,陈斯远俯身抄起那米黄色的小球,入手捏了捏,弹性极佳……这是胶乳球?
邢岫烟瞥了一眼,道:“这是新来的胶乳球,快还给那些孩童吧。”
陈斯远应下,挑开帘栊便见几个孩童正捏着衣角不知所措,陈斯远便丢了回去,那几个孩童得了胶乳球,顿时指着篆儿叫骂一番,眼见篆儿来追,这才一哄而散。
陈斯远撂下窗帘,说道:“表姐怎知那胶乳球是新来的?”
邢岫烟笑道:“这胶乳不禁放,放上半年便会脆了,哪里还弹得起来?”
陈斯远暗忖,这便是天然橡胶了,若是掺了炭黑再进行硫化,定有大用处。
见其若有所思,邢岫烟说道:“先前从蟠香寺搬出来时,我家在南城赁了屋舍,隔着两条巷子就有个胶乳作坊。”
陈斯远顿时上了心,道:“既有作坊,想来定有生胶乳?”
邢岫烟见其面上郑重起来,便道:“我却不知什么是生胶乳,远哥儿若想知道,不若自个儿去瞧瞧?那作坊便在船坊巷后头。”
陈斯远郑重拱手道:“多谢,表姐不知,此事于我有大用!”
邢岫烟眨眨眼,便道:“能帮到你就好。”
陈斯远自不是随便说说的,既得知苏州就有生橡胶,那自然是采买一些回去,留待尝试硫化、掺炭黑。那可是打底儿十万两的营生,薛姨妈还不知能出多少银钱呢,总不能空口白牙哄人入伙吧?
不一刻马车到得蒹霞巷,邢岫烟与篆儿回了西面,陈斯远则去了东面。
不提陈斯远情形,却说邢岫烟与篆儿进得内中,那邢甄氏便迎将过来,遥遥便问道:“可曾赎回来了?也怪我一时忘了此事……不过那簪子有些年头了,若赎不回来,来日我领你买个新的样式就是了。”
说话间到得近前,眼见邢岫烟头上插着梅金簪,顿时笑道:“哦唷,竟赎了回来!”
邢岫烟屈身一福,便道:“女儿走的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
邢甄氏应下,眼看着邢岫烟扭身进了前院儿正房,心下忽觉不对。先前那梅鎏金簪戴了有些年头,四下隐隐露了底色,又哪里像如今这般簇新了?
她心下存疑,过得半晌偷空寻了篆儿审问。篆儿一心想促成邢岫烟与陈斯远,便偷偷道:“那簪子是远大爷送的……生怕姐……姑娘脸面挂不住,还托了店家硬说是鎏金的,只要三钱银子!”
邢甄氏纳罕不已:“还有这事儿?”
“嗯嗯!”篆儿颔首连连,又嘀嘀咕咕道:“奈何姐姐聪慧,一眼就拆穿了。催问两句,那店主生怕生意做不成,只得将远大爷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