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笑道:“好,那咱们这就走。”
晴雯捏着衣角,忽而道:“我,我去换一身衣裳。”当下快步进得房里,折腾了好一会子才换了一身衣裳。
过得半晌晴雯方才出来,外罩浅金纹样缎面镶领缘袖口玫瑰红暗纹绸交领长夹袄,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着白色裙。这一身衣裳乃是春天时才做的,才过了一回水,瞧着簇新簇新的。
非但如此,晴雯头上还插了累丝嵌珍珠兰金钗,这一身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比不得。
晴雯抿嘴略略张开双臂,扭动身形道:“大爷瞧着如何?”
陈斯远自是颔首连连。二人出得门来,打发小厮庆愈雇请了马车,便往城北而去。
马车辘辘而行,晴雯歪坐车里,一直挑开窗帘往外观量。她素来口齿伶俐,偏生这会子没了话儿,只抿嘴怔怔往外瞧着,也不知心下想着什么。
陈斯远知其惴惴,便牵了柔荑,低声道:“莫怕,有我呢。”
“嗯。”晴雯应了一声,撂下窗帘,蹙着眉头靠在陈斯远肩头。
一路穿街过巷,也不知过了多少道桥,忽而庆愈在外头道:“大爷,到地方了。”
马车停下,陈斯远挑开帘栊下得车来,遥遥看见一高塔,又有梵唱、木鱼敲击之声隐隐传来。远处是北塔寺,又名报恩寺,身后为天后宫,有一窄街通往大教场。
奈何窄街两侧满是摊贩,等闲马车是过不得了。
晴雯随行下来,遥遥一指道:“大爷,须得往里走,过了这段有一条巷子,我爹妈先前就住在此处。”
当下晴雯领路,穿行过街市,西北方便是大教场,东北方则有成片的逼仄民居。
晴雯便引着陈斯远往那一片民居而去,七扭八拐走了半晌,晴雯便停在一处三间民居前。
许是近乡情怯之故,她竟踯躅着不敢上前。
陈斯远问道:“就是这儿?”
“嗯。”晴雯点头。
陈斯远便看了眼小厮庆愈,庆愈心领神会,赶忙上前拍门。
啪啪啪——
“家中可有人在?”
须臾,内中有清脆女声回道:“来了来了,谁啊!”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内中行出来个三十许的妇人,纳罕瞧了眼庆愈,又扫量了眼陈斯远与晴雯,蹙眉道:“你们找哪个?”
陈斯远扭头观量,便见晴雯面无人色,不住的摇头道:“不是,不是——”
陈斯远眼见那女子面上不耐,赶忙上前拱手道:“劳驾,敢问此前可有白姓人家住在此处?”
那女子见陈斯远姿容甚伟,又身着澜衫,面上不耐顿时褪去,笑着道:“回这位相公话儿,我家是去年腊月里才搬来的,倒不知道此前住了什么人。”顿了顿又道:“左数第三家住了小二十年,有什么人住过,那蒋婆婆一准儿记得。”
不待陈斯远说话儿,那女子又道:“罢了罢了,我领你去一趟就是了。那蒋婆婆耳聋眼,说话可要费劲呢!”
说罢回首关了房门,扭身往东而去。陈斯远便牵了晴雯随在其后,须臾到得一户人家。
女子敲开房门,入得内中须臾,便返身请陈斯远等入内。
陈斯远入得内中,便见一干瘦老太太正坐在屋里择菜。
陈斯远上前问道:“婆婆,可还记得巷子里住着一个白姓人家?”
晴雯紧忙道:“那家妇人擅织造,此前一直在织场做工。还,还有个女儿,后来卖了。”她颠三倒四说了一通。
那老太太观量几眼,忽而笑道:“白家啊……记得记得,早两年还住在巷子里呢。那家男人伤了腰,做不得苦活累活,全靠女人织造养家。
后来不知怎么把白家小姑娘发卖了,女人知道后闹了好些时候。后来啊,那白家男人好似出了事儿,家里办了丧事,没多久女人就搬走了。”
晴雯急切道:“婆婆可知搬去了哪里?”
那老太太道:“这却不知道了,白家女人拉扯个孩子,悄没声儿的就搬走了,听说……听说好似去城外织场做工去了?”
晴雯大失所望。
陈斯远谢过那老太太,转头出来安抚晴雯道:“回头儿咱们勤打听着,你妈妈若还在苏州,迟早能寻见。”
“嗯。”晴雯蹙眉应下,闷着头不言语了。
当下陈斯远又吩咐庆愈四下扫听,倒是得了不少信儿,不过说法各异,又说往南城外去的,又说往西去蟠香寺左近的,不一而足。
陈斯远一琢磨这般找寻有如大海捞针,哪里寻得见人?于是干脆乘车往吴县衙门走了一遭,他也不曾寻县太爷,只寻了个班头,塞了些银钱,烦请其打发帮闲四下扫听。
那衙役班头平白得了外捞,自是道谢不迭,当下便吩咐了四个帮下四散扫听,只道来日得了信儿定会登门告知。
这日陈斯远与晴雯无功而返,晴雯心下郁郁自不多提。
待转天一早,陈斯远正在天井中活动身形,忽而便听得隔壁传来声音:“阿弥陀佛,姑娘,这佛经污了一页,须得扣钱,不然实在不好与善信交代。”
随即便有小姑娘声音吵嚷道:“呸,当我不知你这贼秃的心思?昨儿个送去时还好好儿的,怎么今儿个要结算银钱就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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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