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借用(下)
邢岫烟啊……
陈斯远心下遐想,他前一世读红楼,除去钗、黛、晴雯、香菱,对那个宠辱不惊、淡泊明志的姑娘自是另眼相看。
只是如今连尤三姐都做了外室,那邢岫烟比照尤三姐家世还要差一等,只怕做不得正室。
思量间看向邢夫人,便见其眼珠转动,显是存了另一番心思。
是了,自个儿早晚都要别府而居,邢夫人到时不好总来,若有个侄女在,这往来时不就多了个由头?
陈斯远暗忖,既来此方天地,总不能放过这等好姑娘。于是权当不知邢夫人别有心思,只笑道:“也好,此行正要去苏州祭拜林盐司夫妇,顺路倒是能去堂舅家瞧瞧。”
邢夫人顿时笑道:“瞧瞧也好——”又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家不过十几年前往扬州陈家往来了一遭,那会子你还小呢。”
陈斯远见其凑近,便探手擒了柔荑把玩。邢夫人产育一场,本就是久旷之身,哪里禁得住撩拨?只觉心下分外异样,又明知此时不好真个儿有什么,便抽了手儿去,催着陈斯远快走。
临行又道:“苗儿、条儿那两个小蹄子……你得空收了吧。”
陈斯远自是乐不得,奈何不日便要启程,只怕这几日是赶不及了。
待其自正房出来,果然被大老爷贾赦逮了个正着,叫到外书房里发了好一通邪火。
陈斯远面上感同身受,心下鄙夷不已,暗道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儿聊斋呢?
且不说林家家产如今已挪用了两回,便是原封不动落在贾赦手里,那不等于耗子掉进米缸里,擎等着贾赦监守自盗?
说不得来日盗得多了,这人还会生出什么诡诈心思来。
当下只顺着贾赦的话说道,可陈斯远只咬死了一条:那家产如今是黛玉的,他出面主张实在名不正、言不顺。
大老爷贾赦气得干瞪眼,偏生又拿不住陈斯远的毛病,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陈斯远打发了回去。
却说陈斯远出得黑油大门,方才自角门进得荣国府,便有小厮庆愈迎上前来。
“大爷!”
见其欲言又止,陈斯远不动声色,引着其到了马厩旁角门前才问道:“何事?”
庆愈眉飞色舞道:“大爷不知,赖尚荣那案子判了!”
这么快?
庆愈就道:“方才赖爷爷如丧考妣,与赖奶奶号丧也似往家去了,听说判了绞监候!”
陈斯远心下悚然!暗忖燕平王真狠啊!那赖尚荣不过是随口攀诬,燕平王生怕自个儿做下的勾当传了出去,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要弄死赖尚荣!
他却不知,燕平王对此事自是上心,可其后的圣人比燕平王还上心!虽是随口攀诬,可招惹了这两尊大神,赖尚荣哪里还有好儿?
陈斯远打发了小厮庆愈,快步回返自家,等到下晌时才扫听得确切的信儿。
此事交由刑部审理,查捐监赖尚荣因与监生陈斯远屡有龃龉,又嫉恨其秋闱中举,这才四下攀诬、传谣。
依大顺律,判赖尚荣处绞监候,家产抄没,其子嗣永停科考!
陈斯远自是唏嘘不已,暗忖真真儿是‘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赖尚荣干点儿什么不好,即便寻了青皮打行来要了自个儿性命,只怕也没随口造谣的罪过来得重。
转念一想,说不得赖家此番还因祸得福了。
为何如此说?盖因王夫人一早儿就磨刀霍霍,就等着拿赖家开刀呢。
即便有贾母与贾赦牵扯,暂且动不得手,待王子腾再行升官,借了娘家的势,背后又有元春,那贾赦又是个见钱眼开的,说不得何时就转了向。
到时候王夫人携风雷之势,只贾母一个儿哪里阻碍得了?
这会子赖尚荣将自个儿作死了,还累及家产被抄没——赖家上下只赖尚荣一个脱了奴籍,赖嬷嬷、赖大、赖大媳妇、赖升等都是奴籍——此番抄没,赖家几辈子积攒下的家财一扫而空。
大老爷贾赦无利不起早,说不得因着心下顾忌还要帮着贾母说话儿,如此三足鼎立,这赖家倒是比先前安稳了。
思量罢了,陈斯远摇头笑了,果然是福祸相依,有些事儿没法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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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赖大夫妇慌忙奔向自家,不过两条街,这夫妇二人跌了数回。
及至家门前,便见兵马司的兵丁将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间挤挤擦擦围观者甚众,内中哭嚎震天,呼喝声不断。
二人要上前,却被兵丁拦阻,赖大搬出贾家来,那兵丁紧忙寻了刑部官员来。
谁知刑部来人全不在意赖家背后的贾家,只道:“所幸尔等奴籍在贾家,不然……哼!”
赖大紧忙求告道:“大人,我老母上了年岁,伺候了贾家几代主子,还请大人通融啊。”
那刑部官员蹙眉道:“待本官查明身份后,自会放行。”
赖大媳妇忽而拍腿道:“不好,朱鹮,朱鹮啊!”
赖大又来求告,那刑部官员却再不理会。
夫妇二人一时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拦在家门外不得入。少一时,又有赖升领着一家子前来。
见得赖大,不禁愕然道:“大哥,这,这……荣哥儿犯的罪过,何至于要抄家啊?”
赖大茫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