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勘得破 逃不过
园子里。
同喜打了灯笼前头引路,陈斯远与宝钗隔了半步并肩而行。因着同喜也在,二人便不好说些什么。
待兜转过闸桥,宝钗才道:“哥哥好歹不闹腾了,只盼着这婚事早一日落定,我与妈妈也好说些旁的。”
陈斯远自是知晓宝钗心思。回想前世,提及红楼必说宝黛,盖因两人乃是一体两面。
同样聪慧,宝钗能看破内因,却知自个儿反抗不得,便服了冷香丸,干脆为了薛家献祭了自个儿;黛玉又是不同,可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宝钗虽有忤逆之心,却不敢犯下忤逆之举,只想着潜移默化,待寻了转机,改了薛姨妈的心思,才敢透露出自个儿与陈斯远之事。
陈斯远如今也心下犯难,暂且不知如何与薛姨妈分说,只能使了拖字诀,留待往后再说。
因是他只偏头瞧了宝钗一眼,笑着道:“宝妹妹无需忧心,待文龙成了亲,总会有一些长进。”
“嗯。”
宝钗应下,二人再没旁的话儿,一径送过园后门,陈斯远方才停步道:“前头便是了,夜里寒凉,宝妹妹回吧。”
宝钗应下,又命同喜打了灯笼照亮,直待陈斯远在院儿门前摆手,这才领了同喜回返。
须臾回转东北上小院儿,入得内中便见薛姨妈蹙眉申时不已。
宝姐姐心下纳罕,道:“妈妈怎地这般瞧着我。”
“哦,哦……远哥儿可送回去了?”
宝钗待莺儿为其褪下斗篷,便笑道:“一径送到家门前,远大哥饮的也有些多,瞧着有些步履踉跄呢。”
薛姨妈应下,待宝钗凑坐身旁,便扯了其手儿道:“你哥哥的事儿,多劳你挂心。我瞧着你这几日怎地没去寻宝玉耍顽?”
宝钗随口回道:“云丫头新来,宝兄弟正欢喜着呢,我又何必这会子过去凑趣?”
薛姨妈笑着点头,便道:“我的儿,你也不必挂怀,宝玉什么性儿你还不知?许是新鲜几日,过不了许久又要来寻你呢。”
宝钗娴静应下。
待过得半晌,宝钗自去洗漱,薛姨妈便叫了同喜来仔细问询。因着方才二人并不曾说什么话儿,是以同喜又哪里能说出旁的来?
见同喜说的不过是寻常,薛姨妈暗自松了口气,只道自个儿多了心,便暂且将此事撂下。
转眼到得翌日,薛姨妈方才用过早晚,正要去寻姐姐王夫人,谁知便有婆子送了帖子来,却是曹家夫人邀薛姨妈得空过府一叙。
薛姨妈权当是要商议其后联姻事宜,谁知到得这日下晌,那曹家夫人竟寻上了门来。
薛姨妈匆匆往前头去迎,见了曹家太太,便见其双眼红肿,也不知打哪儿受了委屈?
那曹家夫人强笑了下,随着薛姨妈去了东北上小院儿,又屏退众人,关起门来与薛姨妈好生说道了一番。
却是曹家姑娘自小聪慧贤良,谁知待到十二、三年纪也不曾来天癸,曹家夫人延医问药,这才查出自家女儿乃是石女。
曹家夫人又是个信佛的,只当是前世业障,便时常领了女儿往寺庙进香,以求佛祖怜惜。
许是佛祖庇佑,待到了这二年,曹家姑娘果然来了天癸。虽只是零星不多,却好歹是来了。
曹家夫人又请了妇科圣手来瞧,那郎中只说乃是‘外石’,‘或可成婚’。有此一言,曹家方才张罗着为女儿议定亲事。
本道此事隐秘,谁知竟被寺中小沙弥听了去,且传得沸沸扬扬,曹家姑娘还不曾如何,曹家夫人便受不住。情知此时薛家若是退亲,只怕姑娘再也难以嫁人,便只好厚了脸皮来寻薛家计较。
薛姨妈得了陈斯远分说,一心想着得曹家庇护,哪里去管未来儿媳究竟是‘内石’还是‘外石’?当下好生答对了曹家太太,只道薛家认定了这门亲事,定不会退亲。
曹家太太自是感念,说了好些道恼的话儿,一时宾主尽欢。待曹家太太告辞而去,薛家便放出风声来,只道乃是有浪荡子求亲未果,这才造谣生事。
于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只待十月里薛家亲迎。
这些时日薛姨妈与宝钗忙着薛蟠亲事,陈斯远只得空与母女二人各自见了一回,余下光景,三日里倒有两日都在能仁寺左近的新宅。盖因一别数月,尤二姐还好说,三姐儿那边厢总要好生安抚了。
却说这日夜里,老爷贾政又在赵姨娘房里留宿。
一番缱绻,赵姨娘披了小衣自去擦洗,过后又寻了干爽帕子为贾政擦拭起来。
贾政一番挞伐,这会子靠坐床头闭目出神,那赵姨娘小意伺候着,便低声道:“老爷,远哥儿……来日果然是个有前程的?”
这些时日府中又是流传王夫人有意撮合陈斯远与王云屏,又说大老爷有意将迎春下嫁,赵姨娘瞧在眼里,原本并不在意。只是今儿个头晌亲哥哥赵国基来了一遭,却是为着将侄儿送去陈斯远身边儿做小厮。
赵姨娘心下纳罕,自个儿那侄儿比环哥儿大不了两岁,她可是一早儿就应承了,待到了年岁便求了老爷贾政,将侄儿弄到环哥儿处做小厮,怎地这会子赵国基转了心思?
她三问两问,赵国基到底吐了口。却是那远哥儿折腾出的百草堂,本月足足拿出四千两银子来分润,单是薛姨妈处便足足得了一千两!
赵姨娘听得咋舌不已,推己及人,能拿出四千两银子分润,那远哥儿自个儿手头还能留得少了?便只算留下两千两,这一年下来可就是两万四千两呢!偌大个荣国府,一年到头开销才多少银钱?
她心下原本以为陈斯远虽有能为,可想要生发总要中了皇榜,再沉寂十年,说不得便要年过三十才行,谁知人家这会子就生发了!
这有了功名不说,手头不缺银钱,无怪王夫人与大老爷都抢着保媒拉纤。
赵姨娘自是懊悔不已,那二木头与王家姑娘,又如何比得了自个儿的探丫头?
府中情形,赵姨娘虽后知后觉,却也忖度了个大略。前半年远哥儿往来东跨院与太太院儿,先是辽东庄子的乌家兄弟倒了霉,跟着库房的戴良就倒了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