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换过衣裳,陈斯远这才施施然往薛姨妈处寻来。
他穿园而过,原本目不斜视,谁知过闸桥时影影绰绰便见一男一女两个在清堂茅舍左近丛后拉扯不休。定睛仔细观量,那男子不是贾琏还有谁?
陈斯远眼神极佳,又仔细扫量那女子几眼,见其果然有几分艳俗姿色,便料定此女定是那位多姑娘。
心下暗自嘲讽贾琏荤素不忌,又琢磨着自个儿大哥别说二哥,于是权当没瞧见,便往园门兜转而来。
盏茶光景到得东北上小院儿,那同贵迎了陈斯远,紧忙引着其入内。
遥遥便听得前头正房里吵嚷声不绝,那薛蟠叫嚷道:“妈妈说的什么话儿?那可是石女,石女啊!”
一旁同贵便道:“太太下晌回来就寻了大爷规劝,谁知大爷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顾着发性子。”
所谓远香近臭,概莫如是。有时候外人说一句,比亲近之人说上一箩筐都管用。
思量间到得前院儿正房,同贵回了一声儿,内中吵嚷声停歇,房门推开,薛姨妈便蹙眉道:“远哥儿可算是来了,这孽障任凭我如何说都听不进半分。”
其后又有宝钗蹙眉忧心观量过来,陈斯远不好露出私情,便正色道:“姨太太放心,文龙不过是一时想不开,待我好生劝说一番就是了。”
薛姨妈叹息一声,赶忙让开身形。陈斯远入内扫量一眼,便见薛大傻子气哼哼杵在当场,四下地面狼藉一片,丫鬟同喜正俯身拾掇着。
那薛蟠见了陈斯远,强忍着怒火道:“远兄弟来了?”
陈斯远不禁笑道:“文龙兄,今日无事,正要讨一杯酒喝。”
说话间朝着薛姨妈与宝钗观量一眼,二者紧忙退了出去。
待母女二人退下,薛蟠便蹙眉道:“喝酒?我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远兄弟不知,那曹家女是个……是个石女!”
陈斯远也不理他,撩开衣袍落座,笑吟吟道:“那又如何?”
薛蟠瞪着一双牛眼,道:“你可曾听清了,是石女啊!”
“是啊,那又如何?”
“这……”
他不按套路出牌,竟将薛大傻子噎得一时间没了话儿。
陈斯远便道:“文龙与曹家女结秦晋之好,本就是为了遮蔽薛家……我说句难听的,不拘曹家女是人是鬼,是石女还是个男儿,文龙只管娶了就是。”
“那传宗接代……”
“啧!”陈斯远蹙眉道:“曹家女莫非还能拦着文龙广纳姬妾不成?她是这个情形,心下自是愧疚,只怕到时文龙兄不纳,她也会张罗着给文龙兄纳妾呢。”
“额——还有这等好事儿?”
薛蟠闻言顿时咧嘴乐将起来。
当下陈斯远细细陈说,将内中利弊得失一一说将出来,直将薛大傻子听得搓手不已。
少一时,自有酒菜奉上,二人推杯换盏、言谈甚欢自不多提。
同喜扒着门缝听了半晌,待听得自家大爷吹嘘在那锦香院如何逞威,一连两日让那小娘子求饶不迭,顿时红着脸儿啐了一口,这才扭身过穿堂往后院儿而去。
此时薛姨妈与宝钗正翘首以盼,见同喜进来,薛姨妈便催问道:“如何了?”
同喜红了脸儿道:“大爷与远大爷来了兴致,这会子正喝着酒呢……想来大爷是不在意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薛姨妈就道:“菩萨保佑,这个孽障啊,我说什么都不听,偏远哥儿三言两语他就顺了心思。”
宝钗便道:“也是远大哥有能为,哥哥想来心下敬佩,这才会对其所说信服不已。”
宝姐姐如今心思大半都在陈斯远身上,自是得空便要和风细雨、潜移默化。谁知薛姨妈竟全然不曾多想,只觉远哥儿合该如此。
母女二人鸡同鸭讲,又各自得意,也是怪事一桩。
待过得一个时辰,同喜又来回话,道:“太太、姑娘,大爷饮醉了,这会子被婆子送去了卧房,远大爷也要走了。”
薛姨妈有心相送,却知不妥,便蹙眉道:“你哥哥实在不知轻重,哪儿有将自个儿喝得烂醉的?”
宝钗听闻方才薛姨妈对陈斯远称赞有加,便忍不住说道:“正是此理,可不好怠慢了远大哥。妈妈不便去送,不若女儿代妈妈去送一程?”
薛姨妈应下道:“这会子天黑了,只怕远哥儿也没少饮酒,同喜快寻了斗篷来,免得远哥儿染了风寒。夜里黑,再多提一盏灯笼。”
同喜自是应下,便捧了斗篷与宝钗往前头而去。
待宝钗一走,薛姨妈方才后知后觉怔住——这些时日宝钗一个劲儿的夸赞远哥儿,莫非是对其生出仰慕之意了?
这……这这……这可不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