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画饼充饥
莫说陈斯远本就是脸皮厚的,认定就算提早得了题目,只要那题目是自个儿做的便不算舞弊;便是他是脸皮薄的,这事儿也不能认啊。
当下自是唯唯应了,又与燕平王说了会子营生的事儿方才告退。待出得王府坐上马车,陈斯远想着燕平王方才神色古怪,瞧自个儿就好似看傻子一般,顿时又心下惴惴起来。
思量半晌,不禁悚然而惊!
是了,这科举可是历代抡才大典,说白就是白衣进身朱紫的稳定通道。是以历朝历代科举舞弊都是大案要案!
陈斯远能中举是怎么回事儿?再如何嘴硬,也否认不了那是人家燕平王偷偷泄露的考题啊。若果然被人拿了真凭实据,即便有圣人庇佑,只怕燕平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方才燕平王句句都是在试探自个儿有没有走了口风?
且燕平王此人瞧着懒散,却执掌内府数年不出差池,朝野上下只拿着其纨绔习性、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开刀,便知此人是个有城府的。
如此推算,说不得人家燕平王是先行听了流言,一早儿便查到是赖尚荣那厮作怪,又仔细查探一番,确认了自个儿不曾走漏风声,这才吩咐巡城御史将此事揭破?
防患于未然——这案子燕平王自个儿揭破,总比旁人揭破要强百套。
想明此节,陈斯远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亏得近来自个儿虽轻狂,却只在女色上恣意,并不曾忘了谨言慎行,不然开罪了燕平王是小,保不齐卷进大案里就因此丢了小命!
此时他方才想起,这会子可不比前世,生死皆操于上!
陈斯远说过赖尚荣情形,不由得唏嘘道:“宦海险峻,我如今不过才过了秋闱,就险些卷进大案。哎,往后还是谨言慎行为妙,须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宝姐姐心下惊骇!前几日赖嬷嬷跪门,闹得阖府皆知,宝姐姐方才知道那赖尚荣竟污蔑陈斯远科举舞弊,她心下自是气恼了一番。待过后听闻大老爷好生整治了赖家,陈斯远又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当此事就此揭过。
谁知不过十来日光景,此事竟成了大案!
宝姐姐紧忙关切道:“你……远大哥可会被牵连?”
陈斯远笑道:“那厮不过随口攀诬,有无凭据,我又怎会被牵连?料想来日不过是叫去问了口供,个把时辰就能回返。”顿了顿,又道:“倒是那赖尚荣,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宝姐姐轻声道:“那等没起子的货色,合该发配三千里去,免得留在眼前恶心人。”
自打心下偏了陈斯远,宝姐姐与其自是同仇敌忾,恨不得来日便将赖尚荣问斩才好呢。
感知到宝姐姐的心绪,陈斯远不由得暗忖,近来相处,只觉宝姐姐虽也娴静,比照往日却多了几分活泛……想来是断了冷香丸之故?
他知晓宝姐姐心事,眼见此时二人上了山坡,周遭又有茶遮掩,便悄然探出手略略勾了勾宝姐姐的掌心。
宝钗心下骇得怦然,本能抽手,又强忍着不曾动作,只面上眨眼间便晕红一片,偏了头去以手遮面,口中羞怯嗫嚅道:“远大哥……”
陈斯远便笑着轻声道:“宝妹妹安心,府中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
“嗯。”
“如今最紧要的,是让姨太太转了心思。”陈斯远心下暗忖,这些时日与薛姨妈幽会几回,每回都只顾着身心通透了,偶尔谈心也多是说起与曹家的婚事。至于宝姐姐……陈斯远好歹要点脸,自是不好与薛姨妈开口。
见宝姐姐蹙眉,陈斯远道:“我与姨太太说过两回,如今看来效用不大。宝妹妹整日与姨太太相处,不如用那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的法子,待来日姨太太碰壁,定会记起妹妹素日所言,说不得就转了心思?”
宝姐姐情知其所言在理,便蹙眉叹道:“这几日妈妈一心忙着哥哥婚事,我旁敲侧击的,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身后传来嬉笑声,宝姐姐扭头观量,便见三春、湘云与宝玉嬉闹着往园中而来。
陈斯远观量一眼便道:“湘云也来了啊。”
宝钗面有揶揄之色,道:“搬走了个林姑娘,不两日就来了个史姑娘,老太太心下有主意着呢……”心下不由得暗自庆幸,亏得自个儿转了心思,不然斗过了林妹妹,转头儿又得跟云丫头斗。
说不得云丫头去了,还有旁的妹妹来。老太太心下不待见薛家母女,宝钗又不是傻的,怎会不知晓?姑娘家本就面嫩,若依着宝钗,薛家早就搬了去。也就是薛姨妈一心想着金玉良缘,这才始终赖在荣国府不走。
转念一想,是了,一心记挂着流言,倒是忘了与妈妈说起此事……就是不知妈妈听闻后会作何感想。
因着三春、湘云、宝玉到来,二人自是再不好聚在一处,宝钗便往省亲别墅后绕行,陈斯远干脆下了山坡往众人处迎去。
宝玉萎靡数日,夜里也不知哭过几回。亏得这会子宝玉年纪还小,虽知了人事儿,却与那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又有贾母、王夫人、袭人等接连开导,心绪这才逐渐缓和。
今儿个也是听闻湘云来了,这才自绮霰斋出来耍顽。宝玉原本心绪不错,谁知遥遥就瞧见了陈斯远,那宝玉顿时面上一变。
想那陈斯远夺走了林妹妹,只瞥上一眼便让其痛彻心扉,当下又哪里会与陈斯远虚与委蛇?
因是宝玉眉头紧锁,咬着牙关暗暗攥拳。一旁袭人见势不妙,紧忙道:“云姑娘,那边厢来了个妙玉师傅,最是雅致不过,且栊翠庵周遭精致极佳,不若咱们去瞧瞧?”
湘云不知内中缘由,她本就是个爱顽闹的性子,当下雀跃道:“好啊好啊,爱哥哥,咱们去栊翠庵瞧瞧去!”
说罢便拖着宝玉往栊翠庵而去。
三春缀在后头,先是遥遥与陈斯远打了个招呼,这才彼此观量一眼,纷纷暗自松了口气——生怕二人撞在一处,惹得宝玉这魔胎又发了癫狂。
自远处而来的陈斯远讨了个没趣,搔首半晌,干脆兜转着又去寻宝钗。谁知方才过了闸桥,便有赖大家的疯了也似跌跌撞撞奔行进来。
这是赖尚荣被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