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而入,尤二姐、尤三姐自是喜滋滋迎将出来。数日不见,两女更添几分光彩。
当下一左一右簇着陈斯远进得内中,又是端茶又是送茶点,恨不得将陈斯远当做大老爷一般。
三人久未相见,彼此心下自是念得紧,于是二女不过略略问了秋闱之事,便勾得陈斯远拥着二人往西梢间里好生缱绻了一番。
待风歇雨住,尤二姐披了衣裳端坐凌镜前,一边厢抚鬓角贴的牡丹绢,一边厢葱白手指摸着脖颈下。那鹅黄衫子领口微敞,一截雪脯上缀着一枚殷红印记——那是方才陈斯远癫狂时吮下的。
扭头往炕上扫量一眼,不禁嗔怪道:“晴天白日的,偏妹妹这会子要来!”
那尤三姐此时还贴在陈斯远胸口,石榴红的衣裳团在一旁,身上只一截琥珀色的肚兜,探出一截雪腻的膀子来,那涂了凤仙汁指甲的葱葱玉手正反复在陈斯远心口抚着。
面上潮红将褪未褪,眼波流转,前一刻瞥向陈斯远还是说不出的柔情蜜意,待瞥向尤二姐,顿时又满是讥诮。
道:“二姐儿这话昧良心,我方才可是早早就歇了的,是二姐儿自个儿要起来没完的……”
尤二姐顿时面上臊红说不出话儿来。
她年长了一些,又多得尤老安人教导,遇见陈斯远之前,于男女之事早知晓了个囫囵。
尤老娘曾与其说过,那床笫之间,个中滋味非比寻常。若是运道好,说不得尤二姐也能体会一遭。
尤二姐自是将信将疑。初行云雨,虽也觉有些滋味,却只记得疼了。待往后稍好了一些,却也不见销魂蚀骨……谁知待三人混在一处胡闹,好妹妹尤三姐有如伥鬼一般,远兄弟说什么她便笑嘻嘻做什么,尤二姐那会子羞愤不已,谁知偏偏便知晓了什么叫销魂蚀骨。
那一霎,身子里有什么物什霎时间逸散开来,眼前一切倏然恍惚,继而只觉攀上云端、飘飘欲仙。
整个人好似跳出三界外一样,那一霎什么银钱、头面的,尤二姐都不去管它,就好似从未在乎过一般。
有一就有二,方才又是如此,于是尤二姐先前还琢磨着,寻陈斯远讨些好处,偏生刻下却懒得张口,只想静心回味。
陈斯远探手在尤三姐背脊上轻拍了下,说道:“快起,我须得起身了。”
尤三姐撒娇也似嗔了一声儿,这才不情不愿起了身。陈斯远坐将起来,接了尤三姐递来的帕子胡乱擦拭一番,紧忙穿了中衣。
见此情形,尤二姐紧忙小意过来伺候,陈斯远伸展双臂,任凭姊妹两个伺候着,口中说道:“昨儿个薛家姨太太请托扫听一桩事,此事急切,我须得往内府走一遭。是了,置办宅子的事儿,等明日我领了你们去瞧瞧?”
尤三姐笑道:“这等小事儿哪里用远哥哥奔走?我前几日得空四下扫听了一圈儿,倒是选了三处合意的,等明儿个远哥哥得了空,我与远哥哥去瞧瞧?”
陈斯远禁不住俯身在尤三姐单纯上印了下,笑道:“妹妹实在贴心。好,那就明儿个。”
衣裳穿戴齐整,陈斯远寻了怀表观量一眼,眼看将近午时,紧忙别过姊妹二人,打马往大格子巷而去……晴雯还等着信儿呢。
却说姊妹二人送过陈斯远,一道儿回得房中,尤二姐素日里端庄些,便寻了凳子落座;尤三姐自来就不曾拘过自个儿的性子,当下便踢了绣鞋,赤着一双菱脚歪在炕上。
素色锦缎的枕头撑在肘下,偏她一身大红衣裳,倒像是满园白牡丹中独生了她这一朵大红月季一般。
炕桌就在近前,小丫鬟春熙送了酒水点心来,尤三姐自个儿倒了一盏,一手托着酒盏眯着眼抿了一口,于是笑意蔓延开来,口中哼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那心下的畅快便将秋寒一道儿驱到了外间。
尤二姐迷醉之感稍退,仔细妆点过,扭身与尤三姐道:“妹妹如何还畅快得起来?远兄弟考了秋闱,这可是大事儿!”
那尤三姐哼声道:“远哥哥过不过秋闱又能如何?便是过了,他还是远哥哥,我还是我。”
尤二姐便道:“远兄弟才多大年纪?若是此番过了秋闱,不说荣国府里的林家姑娘,只怕外头的人家要来争抢呢。若真个儿来了个正室夫人,只怕你我到时都不好过!”
尤三姐睁开眼来瞥了尤二姐一眼,说道:“我心下想的通透,偏姐姐看不开。远哥哥前程远大,自是要寻一桩妥帖的婚事。我知他、爱他,自不会拦着。
可要我去卑躬屈膝去讨正室欢心,我却做不到。与其如此,莫不如留在外头逍遥自在呢。”
“可是——”
不待尤二姐说什么,尤三姐就道:“远哥哥连丹丸营生都交了我来打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偏二姐你自个儿多心。”
尤二姐顿时被噎得无言以对。心下暗忖,那丹丸营生是给了你,可与自个儿半点干系也无啊!
尤二姐扭正身姿对着菱镜瘪了瘪嘴,心下琢磨着,真真儿是一步迟步步迟啊。三妹妹仗着性子泼辣,干脆为其破家而出,远兄弟待其自是另眼相看。
自个儿这等后续硬贴上来的,只怕往后都比不得啊。总要寻个法子,也讨一门营生才是……至不济也要讨些百草堂的股子来。
念及此处,尤二姐便想起压在箱底的册子来——那是上回尤老娘偷偷摸摸塞过来的,尤二姐只扫量一眼便羞得面红耳赤,只当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手段。
如今思来,处处落后于人,可不就要使些狐媚子手段?
不提尤二姐心思,却说陈斯远晌午时与晴雯一道儿用了饭,待下晌未时这才往内府寻去。
内府三院七司,分为奉宸院、武备院、上驷院、慎刑司、庆丰司、营造司、会稽司、掌礼司、都虞司、广储司。
那翟奎便为会稽司郎中。陈斯远到得内府衙门,寻了门子通报,立在门外等了足足一盏茶光景,方才有小吏寻来。
“可是陈公子当面?翟郎中请公子入内叙话。”
小吏极为客气,陈斯远笑着应下,便随着小吏进得内中。兜转一番到了二进院儿,须臾便见翟郎中在一处厢房前迎候。
陈斯远赶忙遥遥拱手:“在下何德何能敢劳郎中亲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