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道:“那丁郎中还能比得过王太医不成?王太医都没法子,莫非姓丁的就有法子了?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说话间凤姐儿抬手吞服,寻了茶水仰脖顺下,随即才道:“我如今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得空去劳什子的鹤年堂?左右身子骨是我自个儿的,合不合用我还不知?你莫管了。”
平儿哭笑不得,有心再劝,又叹息一声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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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日到了陈斯远生儿。
清早起来,香菱便捧了新衣裳伺候其换上。柳五儿早早自厨房提了食盒来,内中是方才煮好的长寿面。
院儿中早早布置了香案,陈斯远穿戴齐整往院儿中来,炷香、奠茶、焚纸自是不提。
因着今儿个还要往国子监去上学,是以此时不好往长辈处去表礼仪,径直回了房里,接了红玉递来的银匣子,端坐了等着丫鬟们来拜。
因着陈斯远尚不及弱冠,众人便只屈身一福算是拜过,免得折了寿数。
依着规矩,这日陈斯远依旧放双月月例银子。房中众女得了赏钱,俱都欢喜不已。那小丫鬟芸香自个儿攥着银钱美了一番,又巴巴儿过来问道:“大爷,我三姐得不得赏钱?”
陈斯远哈哈大笑道:“你三姐又不在我身边儿,哪儿来的赏钱?”
芸香顿时讪笑道:“我就是这么一问,大爷忙着,我去洒扫了。”
芸香颠颠儿跑出去,跟着又疯跑回来,道:“大爷,鸳鸯姐姐来了。”
陈斯远不敢怠慢,到了正房门前来迎。鸳鸯笑着屈身一福,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将贾母的贺礼奉上。
陈斯远谢过,待回头打开来一瞧,那小巧包袱里装着的是一双鞋子。
鞋子?
陈斯远心下暗笑,心道贾母果然不待见他,生儿送了一双素面儿鞋子,这是巴不得陈斯远赶紧滚蛋走人啊。
跟着又有邢夫人送了一套衣裳,五十寿桃,五十束银丝挂面;许是与邢夫人商议过,转头金钏儿便也依着邢夫人的规矩送了贺礼来。
让陈斯远意外的是,李纨竟也打发丫鬟来送了一套湖笔。
忙碌一番,眼看时辰不早,余下人等所送贺礼,怕是要等陈斯远散学回来,是以陈斯远不再停留,略略交代了便乘车往国子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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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西大格子巷。
曲嬷嬷正在院儿中晾晒着衣物,忽而听得门扉轻轻叩响,当下便在围裙上擦了手,赶忙行过去开了门扉。
观量一眼,便见陈斯远一身酒气停在门前。
“大爷来了?”曲嬷嬷让开身形,笑道:“晴雯还说呢,今儿个大爷准来,谁知午时过半也不见人影,这会子熬不住自个儿睡下了。”
陈斯远笑道:“不知谁传出去的,同学都知今儿个是我生儿,晌午凑了份子吃了席面,这会子才散。晴雯睡了?”
曲嬷嬷掩口笑道:“大爷自个儿去瞧瞧吧,晴雯可是抛费了好一番心思呢。”
陈斯远点头,也不用曲嬷嬷跟随,迈步便进了正房里。转进西梢间里,便见炕桌上摆着个簇新的忠靖冠。这忠靖冠前明时为官员燕居时所戴,到得本朝,连士子也能戴在头上。
此帽以铁丝为框,乌纱、乌绒为表,帽顶略方,中间微突;前饰冠梁,压以丝线;后列二山,亦以金缘。
一旁炕上,晴雯缩着身形酣睡,赤了一双菱脚不说,许是翻滚时将前襟扯开,便露出脖颈下一片白腻腻来。
陈斯远摸索了下忠靖冠,思量着定是晴雯熬夜赶制的,是以此时方才禁不住瞌睡迷糊了过去。
或许午时那会子晴雯还在强撑着,只是左等右等不见自个儿来,这才睡下了。
陈斯远自顾自解了头上束发的网巾,将忠靖冠戴在头上,只觉比起贴合的网巾来,这帽子更清凉些。寻了那巴掌大的镜子观量,竟显得比先前更稳重了几分。
面上笑了下,陈斯远情知若不告而别,只怕晴雯心下失落,当即便偏腿坐在炕沿上,探手在那菱脚足心挠了挠。
涂了蔻丹的脚趾弯了弯,随即挪在了一旁。陈斯远暗乐一声,又探手寻了一根发丝,戏谑着探进晴雯的鼻孔里。
那晴雯顿时蹙眉不已,小脸儿来回避让,好半晌禁不住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瞧了一眼,这才一骨碌爬起来道:“大爷来了?什么时辰了?”
“眼看过了午时,晌午同学宴请,实在不好推拒,与你说两句话我便要走了。”
晴雯抿嘴笑道:“大爷既忙着,也不用特意过来瞧我。”
陈斯远笑而不语,指着头上忠靖冠道:“熬夜赶制的?”
晴雯笑着颔首,说道:“也不早些说,我熬了两夜才赶制出来。”
陈斯远便道:“何必熬夜,过后补了就是。”
晴雯一个劲儿的摇头,却不曾说什么。这是贺礼,生日当天送与过后送,又岂能一样?
于晴雯心下,既为感念陈斯远搭救之恩,内中也未尝没有小女心思。因是这贺礼多一日、少一日的,都不大好,也唯有今儿个亲眼瞧着其戴在头上,心下才会稍安。
她虽不曾说话儿,可姑娘家的情意溢于言表,落在陈斯远眼中,自是心下一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