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转眼天明,陈斯远倏然转醒,睁眼便见柳五儿蒙着锦被只露出一双眼睛观量自个儿。视线对撞,柳五儿慌忙合眼,又觉不妥,待再睁开眼才道:“大爷醒了?这会子还早,大爷还能睡一刻。”
陈斯远打着哈欠道:“昨儿个睡得早,这会子睡不着了。”
柳五儿正要说旁的,便见陈斯远探出胳膊来,将其搂紧了怀里。
因着昨儿个夜里闷热,柳五儿打了好半晌扇子,待陈斯远睡下她这才昏昏沉沉睡了。是以莫说是亲昵,便是寻常的搂抱都不曾有。
陈斯远将其搂在怀中,含糊道:“不急着起,再躺一会儿。”
“嗯。”柳五儿枕在其肩头,只觉无比安心。想起陈斯远时常听小丫鬟芸香说府中杂事,她便忍不住低声道:“大爷,昨儿个听我妈妈说了一嘴,那多官的媳妇……不像是个好的。”
“嗯?怎么说?”
柳五儿低声道:“妈妈说那多官媳妇刚进府几日就四下卖弄风情,也不知吴总管许了什么好处,她便跟着吴总管往后头库房去了足足半个时辰。”
多姑娘嘛,号称睡便了荣国府,可不就是这个德行?
见其没说话,柳五儿挪动了脸颊,扬起脸儿来道:“这世间怎会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
陈斯远道:“仓禀足而知礼仪嘛。”
柳五儿蹙眉道:“大爷这话不对,那多官是厨子,常言道‘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如今又在府里,一应吃穿用度都不缺,哪里就要这样了?”
陈斯远玩味道:“咦?你也知这话,想来你妈妈没少偷拿好东西吧?”
柳五儿顿时赧然瘪嘴,可怜巴巴地瞧着陈斯远。
陈斯远哈哈一笑,说道:“一个人一个活法儿,没准多官媳妇就爱这口呢?你不喜她为人,以后远远儿瞧着就是。”
“嗯。”柳五儿应下,便揽着陈斯远臂膀不说话了。
温存片刻,外间传来响动,柳五儿紧忙爬起来伺候着陈斯远穿戴齐整。一径到得用早点时,陈斯远瞥见小丫鬟芸香在庭院里与两个粗使婆子一道儿撒手,便招手将其招呼了进来。
芸香颠颠儿跑进来,问道:“大爷寻我有事儿?”
陈斯远喝了一口粳米粥才道:“你姐姐可讨了差事了?”
“不曾呢!”芸香蹙眉抱怨道:“这府中的差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姐姐生得差了些,妈妈几次寻二奶奶都不得差事。”说着,芸香忽而希冀起来,莫非是——
果然,就听陈斯远道:“后日你叫你姐姐过来,我外头置了一桩营生,须得人照看着。”
芸香大喜过望,赶忙屈身一福道:“诶唷,就知大爷是好的,我代妈妈、姐姐谢过大爷了!”
“嗯,去吧。”
芸香扭头就跑,也不管庭院里的扫帚,竟一溜烟儿跑回去报喜去了。
红玉哭笑不得道:“瞧大爷将她娇惯的,愈发没了样子。”
陈斯远哈哈一笑也不计较。
转眼过得两日,芸香一早便将其姐姐领来了小院。陈斯远扫量一眼,芸香的姐姐果然生得平头正脸的,半点姿容也无。难得的是性子疏阔,说话爽朗,瞧着就是个能管事儿的,只可惜不曾读过书,也不会打理账目。
陈斯远问了几句,便领着其往小枝巷走了一趟。
他一来,尤三姐、尤二姐两个自是欣喜,赶忙将其迎进了内中。
待陈斯远说了芸香的姐姐,尤三姐过问两句,顿觉合意,便道:“不错,你往后就跟着我办差,月例先定下五百钱,若得用,往后再涨。”
芸香的三姐赶忙屈身一福,说道:“多谢……姑娘,还请姑娘给奴婢赐个名儿。”
尤三姐笑道:“你在家中叫什么?”
“在家中只叫三姐儿。”
尤三姐掩口笑道:“我也行三,咱们果然有缘。”略略思量,盘算道:“我这儿如今只春熙、夏竹,你往后不若叫冬梅如何?”
冬梅又是一福:“是,我往后就叫冬梅了,谢姑娘赐名。”
一旁陈斯远略略蹙眉,说道:“你本家姓什么来着?”
冬梅赶忙道:“回大爷,我姓马。”
马冬梅?陈斯远眼角抽搐,不禁与尤三姐道:“妹妹这名儿起的……春夏过后不该是秋吗?”
尤三姐纳罕道:“可是不妥?”
陈斯远暗自叹息,这名儿……好似只有他自个儿懂。罢了,多说无益,于是便道:“只是觉着妹妹不按常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