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无独有偶
桃树好一番枝摇叶动。
骤然间,司棋咬着下唇挺起脖颈,两股战战再也撑不住身形,一下子跪伏在地。
一身夏衣水捞过也似,紧紧贴在身上。两鬓发髻凌乱,更是贴在了面颊上。那十指兀自紧紧抓着桃树干,待松开手才发觉方才用力之下,有指甲竟嵌入树皮之中。
一旁陈斯远窸窸窣窣整理了衣裳,四下观量一眼,紧忙过来搀扶。谁知用了两回力气,竟不曾将司棋拉起来。
司棋喘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强忍着身下不适,扶着陈斯远起身,见木香棚下有石凳,二人便进得内中坐在一处。
那司棋本也想着小鸟依人,谁知身量太高,别扭了半晌方才将头靠拢在陈斯远肩头。
陈斯远就道:“方才可是美了?”
司棋瘪嘴不言语,这等话哪里好说出来?当下只道:“我如今什么都给了哥儿,来日若是哥儿不要我了,我便自个儿抹脖子上吊去。”
陈斯远道:“又浑说,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司棋道:“那,那若是有了孩儿该如何?”
陈斯远眨眨眼,苦笑道:“哪里就会有了孩儿?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子都不曾种下,还想要瓜、豆?”
“哈?”
司棋虽比迎春大了些许,略略知些人事儿,却不过是纸上谈兵,又哪里知晓床笫之间的内情?当下陈斯远哭笑不得言说了一番,司棋这才恍然,随即又羞赧起来。
正待要说些什么,忽而听闻不远处闷哼一声,骇得司棋浑身一哆嗦,顿时战战兢兢道:“哥儿,好似有人瞧见了!”
陈斯远略略蹙眉,四下观量一眼,奈何此时业已落日,园子里昏暗,又哪里瞧得清楚?当下就道:“这会子昏暗,便是瞧了个大概也不知咱们是谁。我先留在此处,你绕石洞快些回去。”
司棋顿时感念起来,问道:“那哥儿呢?”
“我?”陈斯远不屑道:“便是瞧见是我又能如何?”顿了顿,又道:“八成是巡夜的婆子,待我与其言说一番,使个几两银子也就是了。”
司棋心下稍安,愈发觉得陈斯远乃是妥帖之人。若是换做了琏二爷,只怕早就自个儿跑了,哪里还会留下来阻拦?
早年二奶奶几个陪房,琏二爷撩拨这个、沾染那个,惹得二奶奶发了火儿,四个陪房丫鬟打发出去了仨,独留下听话的平儿。
心下这般想着,司棋也不敢耽搁,起身道:“那哥儿留一会子就走,可不好与人闹起来。”
陈斯远笑道:“放心就是,我一个外人,与府中的婆子闹个什么劲儿?”
司棋松了口气,又叮嘱两嘴,这才拾掇了衣裳,急急忙忙往北面石洞绕行而去。
陈斯远大模大样停在远处等了半晌,偏始终不见人影。他目力适应了昏暗,又瞥见那稻香村左近似乎有人探头探脑。
陈斯远蹙眉暗忖,这般鬼鬼祟祟,他倒是要瞧瞧此人是何方神圣。思忖一番拿了主意,陈斯远起身便往石洞方向行去。
临入石洞前略略回首观量,便见那探头探脑之人总算自稻香村后头转将出来,也朝着北面行来。
陈斯远快行几步,上得盘山道,此处路分两处。一处往后园门、大主山而去,一处往下连着折带朱栏板桥,通往蘅芜苑。陈斯远便往折带朱栏板桥而去,寻了一方巨石躲在其后……
薛姨妈转过芭蕉坞,扶着一旁芭蕉叶仔细往石洞中观量,等了好半晌不见内中动静,心下这才舒了一口气。
心中忐忑一去,薛姨妈顿时又羞又愧!
想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过来的,出阁后本分度日,何曾似如今这般失了方寸?那陈斯远年不过十五,比薛蟠还年少一些,自个儿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心心念念想着他?
非但如此,方才又那般不知廉耻……
薛姨妈探手触碰,便觉衣襟前一片湿润。红着脸儿羞恼了半晌,她这才深吸一口气,朝着石洞而去。
内中果然不见陈斯远身形,薛姨妈便出了石洞沿盘山道而行。谁知方才行了两步,便见自蘅芜苑后头转过来一盏灯火,又窸窸窣窣听得说话声。
换做寻常,薛姨妈只管迎了上去就是,奈何这会子做贼心虚,她生怕陈斯远去而复返,又或者是方才那丫鬟提了灯笼找寻过来,因是慌乱之下紧忙往折带朱栏板桥方向转去。
谁知走得急切了,一不留神绊了脚,‘诶唷’一声正好扑在了陈斯远躲藏的巨石左近。
那不远处的灯火顿时晃动,旋即便有人声问询:“谁在哪里?”
薛姨妈疼得面上扭曲,偏这会子不敢作声,急切间想要起身,谁知右脚才落地便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慌乱之际,忽而便有低沉男声自一旁传来:“姨太太?”
薛姨妈亡魂大冒,扭头便见陈斯远蹙着眉头看将过来。
薛姨妈僵持了下,面上挤出尴尬笑容,道:“是……是远哥儿?”
陈斯远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方才听墙角的竟是薛姨妈。且不说陈斯远这人本来底线就足够低,就说方才之事——不过是与丫鬟偷香,漫说是放在世家大户里,便是寻常富户之中也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