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这等人惦记上,那自家的荣哥儿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因是方才计较时,夫妇二人便拿定了心思,宁可先将晴雯送与姓陈的了,总要先行了结了仇怨才好。至于宝二爷房里,往后抛费银钱再买个可心的丫头送去就是了。
只是如何将晴雯赶出绮霰斋,这夫妇二人一时间没了主意。此时听闻晴雯竟也染了风寒,赖大家的福至心灵,忽而生出一计来。
眼见袭人便要错身而过,赖大家的紧忙道:“是了,王太医往荣庆堂给林姑娘瞧病去了,鲍太医今儿个告假,胡太医往东跨院给大太太问诊去了。”
袭人驻足道:“哟,这倒是不巧了。”
赖大家的就道:“不若你先回去,我知会一声儿,等两位太医回来了,再一道儿去给宝二爷瞧瞧?”
袭人不知赖大家的打得什么心思,料想理应与自个儿无关,便笑道:“既如此,那便谢过婶子了。”
袭人道谢后回返,赖大家的紧忙回转身形,出仪门寻了赖大计较了一番。赖大听闻此计,顿时点头连连,当下亲自去寻了胡太医。
那胡太医医术庸碌不说,心术也不正。赖大塞了二十两银子,那胡太医自是千肯万肯应承了下来。
待王太医回返,这二人便一道儿往绮霰斋而去。
可巧,这日王夫人得空来瞧宝玉,见其病恹恹的,心下自是疼惜不已。
听闻两位太医来了,王夫人便招呼道:“快给宝玉瞧瞧,怎地这风寒几日了还不见好?”
王太医与胡君荣对视一眼,上一回便是胡君荣开的药,王太医碍于情面这才不曾揭破药不对症之事。
胡君荣咳嗽一声,抬手一引:“如此,王兄先请。”
王太医应下,到得暖阁里落座椅上,为宝玉切脉。俄尔,回身与胡君荣道:“私以为,此症已转,须得用麻杏石甘汤。胡兄也上上手?”
胡君荣应下,上前切脉,装模作样半晌,颔首道:“不错,风寒入里化热,麻杏石甘汤对症。”
王夫人紧忙吩咐丫鬟预备笔墨,王太医提笔落墨写了方子,随即自信道:“太太放心,每日一副药,宝二爷三日内定会好转。”
王夫人闻言顿时如释重负,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金钏儿,快代我谢过两位太医。”
金钏儿清脆应了一声,紧忙给二人各自塞了一枚银稞子。
此时病恹恹的宝玉道:“劳烦两位太医,厢房里的晴雯还病着呢。”
二人均应承道:“无妨,我们二人也一并开了方子就是。”
当下辞别王夫人,一并到了厢房里。
麝月招呼二人入得内中,胡君荣瞥了王太医一眼,咳嗽一声说道:“方才是王兄先上手,这回不若换做我先上手?”
王太医略略蹙眉,说道:“也好,那胡兄先请。”
此时晴雯腿上覆了被子,靠坐在炕头。胡君荣落座椅子上,探手为晴雯诊脉。摸过右手,胡君荣忽而肃容道:“换了左手来。”
晴雯应声探出左手,胡君荣又切脉半晌,随即问道:“近来可有咳痰?那咳痰是何等颜色?”
晴雯被唬得小心翼翼道:“有的,咳的都是黄痰。”
就见胡君荣倒吸一口凉气,起身退后两步蹙眉说道:“身热转甚,时时振寒,继则壮热不寒,汗出烦躁,咳嗽气急,胸满作痛,转侧不利,咳吐浊痰……这,这是肺痈啊!”
“啊?”
莫说是晴雯,便是麝月也大吃一惊!
何为肺痈?此时多指肺结核,此为不治之症,还会过病气给旁人,由不得众人不骇然!
王太医也唬了一跳,此时就见胡君荣往后挪步,扭头与其说道:“王兄也上上手?”
王太医虽医术高明,却是个老好人性子,既然胡君荣说是肺痈,他又哪里会驳斥了?再者说,万一真个儿是肺痈,上手一会子被过了病气该如何?
当下摇头连连:“胡兄医术高明,断不会出错,我就不上手了!”
当下二人瞥了呆愣的晴雯一眼,扭身一并出了厢房,紧忙去寻王夫人报信儿。
厢房里,晴雯情急之下又是一阵咳嗽。麝月便是再心善,这会子也不敢上前了,只捂着口鼻道:“晴雯你莫急,说不得两位太医有医治之法呢。我,我去探听一二!”
说罢再不敢停留,紧忙行了出去。
绮霰斋正房里,眼见两位太医回转,那宝玉急忙问道:“晴雯如何了?”
“这——”王太医沉吟不语,胡君荣蹙眉拱手与王夫人道:“太太,还请借一步说话。”
王夫人见二人面容肃穆,当下蹙眉起身到得厅堂里,便听胡君荣低声说了一通。
王夫人愕然眨眨眼,顿时恼了:“肺痈?这……这可不好再留了!金钏儿,你去前头叫了粗使婆子来,快将那晴雯送出府去!”
金钏儿不敢怠慢,答应一声扭头就跑。
王夫人又关切道:“两位太医,宝玉他——”
王太医紧忙道:“太太宽心,宝二爷只是寻常风寒,并无大碍。”
王夫人顿时松了口气,不禁后怕道:“还好此番查出来了,不然来日若是将病气过给旁人,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后怕之余便是庆幸。先前一直拿晴雯没法子,不想她却自个儿得了恶疾……这倒是省了她来日想法子赶走晴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