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名动京师
戌时过半,马车辘辘而行,须臾停在小枝巷巷口。余四打了个哈欠,回身道:“远大爷,到地方了。”
内中窸窸窣窣,帘栊挑开,陈斯远先行下得车来,又接了尤三姐一道儿落下。二人并肩而行,朝着不远处的三合院行去。
尤三姐正是情浓之时,心下分外舍不得,反握了陈斯远的手道:“要不你今儿别走了。”
陈斯远虽意动不已,却还是摇头笑道:“不成啊,明儿卯时便要去国子监,早起好些事儿呢。过几日我得闲了来寻你可好?”
尤三姐也知正事儿要紧,当下便抿了嘴闷声应承下来。到得三合院前,陈斯远上前拍门,眼看尤三姐与婆子一道儿入得内中,这才施施然回返。
到得巷子口,陈斯远与余四交代道:“得了,你交还了马车也去歇着吧。我自个儿直接从后门走就是了。”说话间欲言又止。
余四心领神会,赶忙道:“远大爷放心,小的口风紧着呢。”
不冲旁的,就冲隔三差五的赏钱,余四就得守口如瓶。且今日之事只有他瞧见了,若果然流传出去,来日还想不想要远大爷的赏赐了?
陈斯远笑着将余四打发了,自个儿踱步往荣国府后门行去。心下不由得暗忖,方才又是一场荒唐,那尤三姐恣意起来真真儿是不管不顾的,连‘夹道相迎’这般手段都无师自通了,说不得来日也能‘古道热肠’。
他身量渐长,自认应付香菱、红玉两个都无妨,偏生方才险些招架不住。自后门进来,陈斯远暗忖,待那三位好哥哥从辽东回返,果然要学一些桩功来强身健体,不然岂非成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径回返自家小院儿,厢房里已然熄了烛火,唯独正房里挑着灯。红玉、香菱迎了其入得内中,红玉鼻子最灵,遥遥便嗅见那股子脂粉味儿,便偷眼与香菱对视,又闷声暂且不言语。
陈斯远褪去外衣,舒展身形只觉心下畅意,当下扯了香菱嘴儿一个,又逗弄了红玉一番,惹得两女娇嗔不已。
香菱便笑道:“大爷今儿个瞧着心绪不错?”
陈斯远笑道:“若无意外,来日我必名动京师。”
香菱希冀着点头连连,道:“大爷做的那两阙词极好,便是放在前宋也能位列名篇呢。”
红玉也来道贺,随即道:“大太太打发条儿来了一遭,说早吩咐下给大爷预备了马车,又预备了听使唤的小厮,明儿个大爷用过早点只管往前头去就是了。”
香菱也道:“是了,条儿又说生怕大爷用不惯国子监的饭菜,说不行就打发小厮走一趟,赶在晌午提了食盒过去。”
陈斯远笑着应下,心说邢夫人有心了。略略歇息一会子,洗漱过后便与两女睡将过去。
转天到得清早,陈斯远用过早点,便被红玉催促着往前头来。门外早有小厮等候,见陈斯远出来,立刻作揖道:“小的庆愈见过远大爷,大老爷吩咐小的打今儿起随行大爷左右伺候着。”
陈斯远与红玉递了个眼神,笑道:“起来回话。”
庆愈应下,方才起身便被红玉塞了一角银子。红玉笑道:“你是哪家的?”
庆愈心下欢喜道:“小的外祖母是大太太陪房王嬷嬷,妈妈如今在大太太跟前当差。”
陈斯远心下了然,此人大抵是秦显家的儿子,瞧年岁不过十二、三,理应是司棋的表弟。
红玉便道:“那说来与我家大爷也不是外人,你往后勤快些,定少不了你的赏赐。”
庆愈欢喜着应下。
荣国府人口滋生,差事就那么多,许多老家奴的子弟都寻不见好差事,更遑论他这等陪嫁过来的了。能到远大爷跟前当差,也是一番前程。
当下陈斯远也不多话,将书箱交给庆愈,二人一道儿到得前头。果然早有马车预备齐全,陈斯远上了马车,小厮随行马车一旁,车夫吆喝两声,须臾便出了荣国府。
那国子监本就在燕平王府西面,马车先北再东,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地方。
大顺国子监挨着文庙,虽承袭明制,却与前明大有不同。
便说这国子监内中四厅六堂,六堂中尤以率性堂最高,可视作高级班。这高级班又分作内外两者,内班住监,外班走读。
前明朱元璋开国时因着实在缺官吏,不得已才祭出国子监来,自个儿培养官吏。大顺与前明情形不同,虽也有国子监,却并不缺少官员铨选。
这国子监多为恩荫赏赐,除去那等才高家贫的,极少有士子来国子监就读。
因是这内外班自然就与前明不同,大抵恩荫出身的大多选择走读,唯有家不在京师的才会住监。
马车停下,陈斯远与庆愈交代:“申正放课,今儿个暂且不用送午饭来。若没旁的事儿,与坐车先回去,赶在放课前来接我就是了。”
庆愈不迭应下,又奉上书箱,陈斯远背负了便往国子监正门行去。门前人等络绎不绝,大抵都是内中监生。
门前自有小吏验看号牌,无号牌者不准入内。小吏瞥见陈斯远面生,顿时迎上前去:“可是今年新生?”
“正是。”说话间陈斯远摸索出户牌来递将过去。小吏验看罢了,又翻找名册比照,须臾便道:“优生陈斯远,年十五,直隶顺天府人士,白面无须,身量高挑——”
略略比照,小吏放下名册笑道:“陈优生且随在下来。”
当下小吏引着陈斯远进得国子监正门,过中门,一路往后头寻去,须臾便到了绳愆厅前。
小吏入内禀报一声,旋即引着陈斯远入内。
陶监丞一早笑吟吟端坐等候,直待陈斯远上前见了礼,陶监丞抚须笑道:“枢良果然才情显著!我昨夜虽不曾游逛,一早却也听了你那两阙上元词啊。”
枢良?他这本名没几人知晓,且陶监丞好似将本名当作自个儿表字了?
陈斯远面上不动,陪笑道:“监丞别笑话学生轻狂就是了。”
“诶?枢良何出此言啊?听闻昨夜燕平王便在庆元楼上,过后可是好生夸赞了枢良才情啊。哈哈哈,我看要不了几日,京师各处必传唱陈词!”
哦,原来是打燕平王那儿传出来的。罢了,往后自个儿表字就是枢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