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蹙眉道:“请进来吧。将我预备的那一幅字取来,还有前几日预备好的金、银稞子也一道儿取来。”
小厮应下,贾雨村于禅房中负手而立,一时间踌躇满志,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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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将翟奎送回内府,这才回返荣国府。到得宁荣街上,遥遥便见宁国府中门大开。
车夫不禁卖弄道:“远大爷不知,今儿个宁国府洒扫宗祠,挂遗真像(先祖遗像),明日便要张灯结彩,各处门神、联对都要换了新的,还要新油了桃符。”
是了,秦氏是贾蓉的媳妇儿,宁国府是贾珍当家,自然不用守制。
车行自角门入内,陈斯远方才要从角门入内,当面便撞见了周瑞家的。
那周瑞家的瞥见陈斯远,笑着便迎了上来,道:“正要去寻哥儿呢,不想就撞了个正着。”
陈斯远笑道:“周嫂子寻我有事儿?”
周瑞家的笑道:“府中打制了一些金、银稞子,二奶奶打发我来问哥儿一嘴可要兑一些留着赏人?”
陈斯远手头还有八百枚金钱,本不用兑的,此时却笑道:“正愁无处可兑,那我就先兑二十两银子的。”
周瑞家的笑道:“成,那我回去与二奶奶说一嘴,回头儿打发人给哥儿送去。”
“劳烦周嫂子了。”
周瑞家的情知王夫人对这位远哥儿莫名赞赏,因是语态极为亲切客气。当下别过,笑着过了穿堂去回话。
陈斯远才走几步,忽而听得身后响动。扭头,便见宝姐姐与莺儿过了穿堂,正往梦坡斋这边厢而来。
陈斯远干脆停步,遥遥朝着宝钗一拱手。
宝姐姐瞧见他,心下便是一怔,到底笑着到了近前。
“远大哥这是才回?”
“有些庶务要处置……薛妹妹这是去寻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耍顽去了。”
一言既出,宝钗顿时暗恼不已。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宝玉不搭理她吗?
暗自咬牙一番,宝钗边行边道:“眼看过年了,宝兄弟那绮霰斋也要洒扫,我过去帮衬一回。”
“呵。”陈斯远笑而不语。
绮霰斋十几个丫鬟,哪里就用宝姐姐帮衬了?
宝钗也不接茬,想起这几日所闻,试探道:“听闻远大哥又弄出了一桩营生?”
陈斯远笑道:“不错,说来也算故技重施。那骗子虽说是为了诈取钱财,可主意却是好的。这几日我说动了燕平王,方才又说动了贾藩台,说不得转过年来此事就要成行。”
宝姐姐顿时心中意动。这钱财到了薛家这等份儿上,每年出息能有三五分都是极好。府中都在流传,那海贸一事半年周转便能得四成厚利,便是比典当也不差什么了。
宝姐姐有心攀扯上,顺势也投上一笔,奈何面对陈斯远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就听陈斯远道:“本待这几日就去寻文龙兄说道说道,只是……呵。”笑着瞥了宝钗一眼,陈斯远又不言语了。
宝钗心下极为气恼,这人说话说半截,只是个什么啊?
是了,留给东跨院份子,本就是应有之意,谁叫此人是大太太的外甥呢:留与王夫人、凤姐儿份子,也在情理之中。一个明面上掌家,一个实际管家,可不就要交好?
因着婚书一事,老太太极不待见此人,于是他干脆就不去讨人嫌。至于薛家……说来先前还有仇怨,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又将这等好事儿送上门来?
虽心下想的通透,可宝姐姐就是觉着心下憋闷。每回撞见都要招惹自个儿,偏好事儿不想着自个儿,这算什么?
暗自运气一番,宝姐姐强笑道:“既如此,便祝远大哥大展宏图了……是了,翻过年便要去黉门监,却不知远大哥文章做的如何了。”
陈斯远昂首自信道:“这有何难?不过是制艺文章,我如今七窍已通了六窍了。”
那岂不是一窍不通?何以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宝姐姐眨眨眼,只当是顽笑话儿。
嗫嚅间到得梨香院门前,陈斯远拱手作别,道:“提前给薛妹妹贺新年,祝薛妹妹芳龄永继。”
说罢也不待宝钗回应,竟扭身就走了。
宝姐姐却愣在当场。她那金项圈,除了宝玉仔细瞧过,旁人可是没瞧过的。那上头的字儿又如何被此人知晓了去?
她狐疑着看向莺儿,莺儿却道:“不想姓陈的竟是个有能为的,七窍通了六窍,这不眼看就要皇榜有名了?”
宝钗暗忖,莺儿是自个儿一手调教的,想来那上头的字迹也不会说出去……是了,定是哥哥说漏了嘴!
当下冷哼一声,瘪嘴进了梨香院,自是寻薛姨妈告状去了。